刘秀英小眼睛陡然一亮，“你的意思??说。”

路圆满轻轻打了个没响的响指，说：“广撒网，只要网下得多，下得亲，我就不信逮不上一条来！”

刘秀英猛然握住路圆满的手：“路??师，我就指望你了！”

路圆满连忙将她粗剌剌的手甩开，“你别光指望着我，我想撒网也得知道往哪里下网啊。”

刘秀英眨巴着小眼睛，“路??师，?么意思？”

路圆满：“意思就??说，得找些爱做慈善的企业，咱们针对?地下网，那些一毛不拔的就算了，太难。”

刘秀英明白了，“那咱们怎么去找？”

路圆满：“你去找啊，方便?厂怎么找的，就还按这个方法找呗。”

刘秀英犯起愁来，“我找遍了认识的??乡，就找出这么一个来，?他的我真就找不出了。”

路圆满真想戳她的脑门，说：“你认识的??乡才几个，学生家长有多少？好多学生家长都??在工厂里、企业里工作的吧，不需要他们做?么，只需要提供个信息而已，学校有赞助了，学生们自然跟着受益，他们应该也??乐意的。”

刘秀英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呢！”

她在外?比较怂，但?对学生家长时，还??非常自信的，深信自己这个青苗小学的校

长在家长中相当有威信和影响?。

“交给我了，我肯定办好。”刘秀英眼角边的褶子堆成堆儿，自信满满地说。

路圆满也不管她用?么方法，叮嘱她：“尽快，咱们趁热打铁。”

明天??9月16号，??中秋节。

何秀红提前给村里的长辈、亲戚家送了中秋礼，都??在桂香村定的月饼礼盒，分成亲疏远近，亲近的一家送两盒，并一箱葡萄，远的送上一盒。

路志坚在村里的辈分不低，走得亲近的人家也不少，自然也收了好多别人送来的月饼。

这??些的月饼，自家也吃不了，何秀红对着礼盒算计着数量，看够不够给租户们一家两个的。

自家四栋楼出租楼，300来个租户，得600块月饼，就不可能够。

路圆满说：“就别均分了，分给住时间长些的吧。”

何秀红觉得她这个提议好，就开始对照着租户名录看要送给谁，不送给谁。

“妈，记得给3号楼102的王丽送一份，她住了2年了，从来没拖欠过房租，3号楼那边要??出了?么事儿，她都会及时跟我说，快成半个管家了。”

“知道，肯定有她的。”

路圆满????她妈，“我姥那边的节礼，今年还送不送啊？”

何秀红：“我明天过去给留200块钱就当节礼了。”

路圆满：“一准儿??得嫌少。”

何秀红：“多少就这些，嫌少我就拿回来，我??图自己安心。就凭着他们干的那些不叫人的事儿，我早就该跟他们断绝??系了。”

何秀红说完，看了路圆满一眼，说：“这两天你跟程昱联系没？他中秋节咋过？”

听?程昱的名字，路圆满脸上有些不自然，“人家家就有燕市，中秋节肯定??跟父母一起过呗。”

何秀红：“那不一定，我估计着，他跟家里的??系不好。”

路圆满：“这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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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秀红：“这有?么难猜的？你想啊，他家里也??开公司的，家底厚实，可他却??白手起家，用自己的赚来的钱开的公司。那么多的企业家、大??板，哪个不??靠家里的??系起来的，程昱他放着家里的??成的钱和??系不用，却??都靠自己，肯定??跟家里头有矛盾，他还说家里公司跟他没??系，将来都??那个比他大三岁的哥哥的，这一看就跟你姥姥姥爷似的，??个大偏心眼了。”

何秀红自己越分析越觉得这就??真相，不仅将程昱代入了自己，对程昱有好感的同时??多了份怜惜之情。

时下人的思想还??“天下无不??的父母”，但何秀红自己有那样的父母，自然不会觉得子女之间出??矛盾，??题就一定出??在孩子身上。

路圆满“哦”了一声，停了几秒钟后，说道：“那和咱也没??系，你还想让他来咱家过节不成？”

何秀红:“也不??不行，我和你爸收了人家的门票，这都??人情！”

路圆满:“你之前不收那1700块，不就不欠人情了！”

何秀红:“不??这么算的。我们上次去看演唱会，在最好的位置，头一次看??场演出，我跟你爸可长见识了，跟坐在电视剧前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要不??有这两张票，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要去。还有啊，我们排队进场时，一个黄牛一直缠着我，说每张加200块，非让我把票卖给他，你就说这票多抢手？这人情可不??还了票钱就算了的。”

路圆满自然知道这场演唱会有多红火，演唱会刚结束那一周，村??报刊亭上展示的报纸、杂志内容都和这场演唱会有??。

路圆满正绞尽脑汁想着反驳她妈的话，就被一声带着三分胆怯、三分谄媚，??有三分掩饰不住激动的声音都打断了，“忙着呢？”

路圆满抬眼看着隔着门帘往里头瞧的张秀英，“进来吧。”

??赶紧??：“有目标了？”

张秀英立刻撩开门帘走进来，先对着何秀红使劲儿笑笑，??瞧瞧沙发上、茶几上堆着的月饼盒子，很??不自然地说：“路??师你猜得真准。”

路圆满：“你脸上都写着呢，还用我猜？”

张秀英讪笑着，说：“有个三年级学生家长的??乡在一家儿童服装厂上班，还挺符合咱们要求的，给了我个地址，电话，咱们啥时候去一趟。”

张秀英从家长那里获取信息的方法简单粗暴，就??按年级分别召开家长会，按照套路走。

先??哭穷，诉说学校的种种困难，自己的种种不易，说如果照这样下去，学校大概支撑不了一年就要倒闭云云，把家长们吓得够呛，然后，她就抹干眼泪，??诉说自己为了农民工子弟们有书读，为了孩子们不当留守儿童也要把学校继续办下去，将家长们感动得不行，最后，她??提出了解决学校目前困境的方法，提?学费肯定??不能提?的

，大家都??赚辛苦钱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那么怎么办呢？张秀英提出了解决方法：找资本家化缘。

化缘，她这个一校之长亲自去化，但去哪里化缘，就得靠这些家长们了，如果能帮着给双方牵线搭桥自然??最好的，但如果不能，提供个单位名称、地址和一些基本的情况就行。

这??张秀英提前打好草稿，让杨薇薇帮她润色了写出来之后??背熟的，这套说辞完????路圆满式的。张秀英跟着路圆满跑出去外联这两回，大受影响，自己的脑袋也跟着清凌起来。

这番连威胁带以情动人的说辞很有效果，家长们纷纷响应起来，积极给张秀英提供线索，可惜，受家长们自身的局限?，提供的单位基本上都不太符合。

刘秀英和路圆满本着多撒网的原则去了?中听起来还不错的两家。

第一家一家听说他们的来意就开始哭穷，说发不出来工资了，另外一家??板一听他们??学校的，就开始露出鄙视的神情，?谈阔论说读书有?么用，他小学都没念完，??在还不??在做大生意，雇了一帮子大学生给他打工云云。

这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接连谈了两家都铩羽而归，好在路圆满和刘秀英一个天?乐观，一个不轻易放弃，两人都做好了屡败屡战的准备。

这不，这不??有??目标了，看刘秀英的表情，这家大概比前两家都靠谱。

路圆满算了算自己的时间，说：“节前恐怕没时间了，节后吧。”

刘秀英略略有些失望，她??恨不能立刻就去的，但没法强求路圆满。

路圆满有家有亲戚，不跟她似的，孤家寡人一个，过个中秋节除了吃两块月饼外，跟别的日子也无甚区别。

“那行，节后去，看路??师的时间，您忙着，我先走了。”

说完她就火烧屁股似的想走。

只撇过一眼的月饼包装盒??灿红色的，一直在她眼边上晃着，晃得她脸发烧。

她忘了，马上就过中秋节了，她此时上门，哪怕带点水果也好啊，这些年可没少发麻烦路圆满和她妈，自己除了句不值钱的“谢谢”之外，竟?么都没付出过。

“等等，跟你说个好消息。”

路圆满没有注意?她忽然的不自在，叫住刘秀英说道：“小熊方便?厂的前台给我打电话了，她说听见周洁在和孙总汇报咱们学校的事情，她说，看孙总的语气、表情好像挺感兴趣的样子。”

兴奋之情盖过刘秀英刚刚生出的一点羞惭，她一拍巴掌，“真??太好了！”

但马上，她??想?了路圆满给前台送的那盒价格昂贵的巧克?，心里头暗暗发誓，要??真能把赞助跑下来，她一定要补偿路圆满。

下午，何秀红和路圆满一块出门，何秀红打了车去城里姥姥家送那200块钱的节礼，绕了个圈将路圆满放?锦绣家园门??。

今天??工作日，小区里静悄悄的，只偶尔有三两个??人家或者保姆模样的人员路过。

锦绣家园??西??村附近最?档的小区，前年竣工建成后没几个月就销售一空。小区不算太大，总共十五栋楼，最?楼?25层，楼体??乳白色的白色，楼和楼之间的间距很宽。

有物业管?公司，有门卫，小区也??封闭式管?，里?的绿化弄得很不错，小区里?规划了自行车棚、停车位还有运动区，一切看着都井然有序。

小区??方正的长方形结构，房子分成三排，每排五栋房子。

路圆满的房子??2排的2栋的10层，一梯两户，每户实际使用?积大概??在110平米左右，足够一个三??之家生活的。

靠右侧3排前三栋房子比较特殊，一层二层都刷成了米黄色，因为这三栋米黄色的部分??复试结构，一层二层??一家，一层一户，楼前带了大概六十平米左右的一个小花园。

这三个小花园，一个种了菜，一个种了些花，一个光秃秃的。

第一栋的花园只扎了短短的篱笆墙，里?稀疏地种了油菜、油麦菜、茄子、西红柿、黄瓜、青椒之类的，百多平米的菜园子，只利用了不?一半。

油菜绿油油的，虽然长得不甚强壮，但一看就不??化肥或者农药催熟着，这样的油菜炒出来?糊糊甜丝丝的，也不爱出水，特别好吃。茄子、西红柿、黄瓜、青椒都有快要成熟的了，风吹叶片动，果实却纹丝不动，甚??喜人。

路圆满每次路过都会特地绕远一些，从靠右侧的通过过去，就??为了看看这个小菜园。小时候家里种地种菜，她也跟着父母一起拔草间苗，看着这些蔬菜就觉亲切，可惜后来菜地上建起了房子，体会不?从播种?收获的乐趣了。

路圆满从来没见过这家的主人，猜测肯定??位享受着优厚退休金待遇的??爷爷或者??奶奶，种菜水平不专业，只??为了享受种植和丰收的乐趣。

打开防盗门和木门两道门锁

进屋。

屋里头看着还??明窗净几的，但却有淡淡的尘土味道传来，距离上次打扫卫生大概有两周左右了。北方的屋子就??这样，有人住的时候，即便不怎么讲究卫生，也不会有尘土味道，一旦超过十天没人居住，肯定就有尘土味儿。

路圆满随手在桌?上摸一把，只有淡淡一点灰尘的痕迹，幸好这么多年来政府一直在北方植树造林，抵挡着来自北方的风沙，燕市的沙尘天气少了许多，要??以前，屋里得积上一层黄土。只??不知道这么大的土腥味??怎么来的。

110平米的空间，三室一厅的结构，只放了基本的床柜家具、厨具，因着??在家用电器更??换代太快，就暂时没放电器，路圆满有时候图??鲜，也会在这里住一宿。

先检查了下水、电，煤气罐，见没有??题，就投洗抹布，先把桌?、柜子都擦了一遍，??洗墩布擦地。慢悠悠搞完??部的卫生，一个小时过去了，路圆满看看表，快4点了，便锁好门出来，还??习惯?地从右侧通道绕个圈出去。

远远的，就瞧见菜园子里黄瓜架摇晃，??一看，她之前看?的那棵鲜嫩嫩带刺的旱黄光不见了，接着，一只骨节粗大，黑黄的，分不清男女的大手伸出来，野蛮地将一颗半红半青的西红柿摘下，西红柿秧晃啊晃的，歪?了一边。

路圆满不由得往近走了些，这人的摘法太野蛮，很有可能把西红柿秧扭断，整个西红柿秧就死掉了。

她想，摘菜的人肯定不??种菜的人，种菜的人对自己精心种出的蔬菜不会如此粗鲁。

走得进了，路圆满看?一颗花白的脑袋隔着蔬菜秧子若隐若??。那只粗糙的大手在秧子里?扒拉着，似乎??在寻找着成熟的果子。

路圆满走?栅栏旁，忽地出声“喂！”

菜地里一阵窸窣惊慌，很快，一个人影露出来，花白头发，脑后挽了个髻，穿着蓝色土布偏襟上衣，上衣衣摆撩起，里?装满了五六根??鲜黄瓜、西红柿，这??位??太太，大概五六十年纪，脸上带着讪讪的微笑。

但一看见路圆满，脸上的讪笑就不见了，露出一张眼尾下垂，刻薄??不好惹的瘦长脸。

这个??太太，路圆满见过一次，??第一排的住户。

路圆满更加确定，这就??个偷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