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小镇位于契布曼领的西北部，下辖四个村，总人口不到2000，地理位置十分偏僻。因此，契布曼伯爵选择这里与维克多交易秘银。由于秘银是十分敏感的战略物资，双方都是以自由民的身份进行秘密交易，契布曼伯爵指示松林镇的领主在镇子外面建了个自由民营地作为交易点。为了掩人耳目，松林镇日常的巡视工作也暂停了。可以说，松林镇周边成了来去自由之地，而韦奇等人并不知情。 韦奇一行人进入了契布曼领，车队故意避开道路标识直接驶入了荒野，商人们顿时变得心惊胆颤。有路走路是人类王国的常识，领主在村镇之间修建道路，在道路上设置哨所并派遣士兵巡视，以保障行人的安全和道路畅通，同时还要检查外来者的身份和货物，并收取税金。有路不走那就是居心不良，被抓到了绝没有好下场，要么按盗匪论，要么交罚金，要么服苦役。 在其他人的鼓动下，韦林硬着头皮提醒萨沙：契布曼家不同于兰德尔家那样的新家族，一旦离开契布曼家修建的道路，被抓到了就是重罪。萨沙没有解释，只是恶狠狠地让韦林闭嘴。 天黑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点点火光，那是一处简易营地。萨沙跳下马车，用火把挥了两下，对面的火光也跟着舞动起来。 “是他们。” 萨沙回头吩咐了一声，率先朝营地走去。营地中升着四堆篝火，几十个男人围坐在篝火边。察言观色是商人的本能，韦奇等人发现这些壮汉雄健彪悍，眼神锐利，装备陈旧却很完整，锁甲、皮甲、长矛、短刀一应俱全，而且还有二十来把漆黑的十字弩。显然不是随意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自由民商人大松了一口气。 韦奇还注意到，萨沙正和一位身材粗壮敦实的男人低声交谈，萨沙比那个男人高出大半个头，但看萨沙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样子，就知道矮壮男人应该是佣兵团的团长。果然，没过一会，萨沙陪着那个男人走了过来。 “你就是韦奇老板？”矮壮男人问道。 韦奇立刻露出比萨沙还要谄媚的笑容，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就是韦奇。团长老爷好！” “我叫铁锤，是战锤佣兵团的团长，不是什么老爷，你们就叫我铁锤团长好了。” 铁锤朝商人们点头，又说道：“我们的情况，萨沙都告诉你们了吧？今晚在这扎营休息，明天一早出发，你们不用担心安全，我的兄弟会守夜。” “铁锤团长，您的团员一看就知道个个都是强大的战士，战锤肯定是最顶尖的佣兵团，和你们在一起，我们不担心。”韦奇恭维着，又吞吞吐吐地问道：“只是，这个......能不能让我们看看货？” 铁锤咧开大嘴，无声地笑了笑。这个商人未必知道什么是强大的战士，什么是危险，他只关注是不是有货物。这种唯利是图，不知死活的性格和纳尔森描述的一模一样。 韦奇不认识铁锤，但铁锤却听说过他。老佣兵们不止一次谈起胖韦奇在山羊旅馆的表现：当时，他几乎吓得要尿裤子，可尝过紫蔗酒，立刻神采奕奕地要和纳尔森谈买卖，赶都赶不走。 “在这。” 铁锤朝角落里指了指，那里堆着几十个粗麻口袋和十辆造型奇怪的独轮小车。几个身材魁梧的佣兵拎出十个麻袋丢在地上，几名商人急不可耐地涌上前将麻袋解开，精铁箭头顿时露了出来。看到了箭头，商人们喜笑颜开，按约定，这里有一半箭头就是他们翻身的本钱。 这些精铁箭头做工精良，品质出众，数量又多，肯定是某位领主的财产。既然战锤佣兵团能得到精铁箭头，说不定其他袋子里也有好东西。想到这里，胖韦奇搓着手，热情地说道：“铁锤团长，其他的袋子里是什么货物？要不要我们帮您看看，给您估个价？” 铁锤摇头道：“都是些补给，没什么好看的。”韦奇有些失望，却又听到铁锤说：“哦，还有十大袋粗糖。” “粗......粗糖？！”韦奇又喜又惊又惧，低声道：“团长，我看我们还是连夜动身。” “为什么？”铁锤莫名其妙地问道。 “咳，粗糖是兰德尔家族的特产，您捡了他们的货，他们肯定要来找，这里靠近兰德尔领，还是早点上路比较好。”韦奇压低嗓子，看到铁锤面色古怪，急忙又说：“铁锤团长，我跟你说，兰德尔子爵手下的护卫队长叫纳尔森，听说他亲手杀死过几百个人，特别凶，特别厉害，他胳膊比我大腿还粗，一只手就能把我拎起来......” “韦奇老板，你记住，我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你们在外面连拉屎撒尿都要听我的安排，否则自己死了就算了，还会害死其他人！” 铁锤拍了拍韦奇的肩膀，转身就走，走了没多远，韦奇就听到铁锤在大笑。 “哈哈，笑死我了！特别凶，胳膊比大腿还粗！哈哈......” 韦奇低头看了看自己有常人两个粗的大腿，无辜地道：“我这不是怕你不重视嘛......做生意那有不吹的。” ****************** 气温回暖，大地复苏，寒冷潮湿的水之季结束了，地之季悄然降临。 平湖周围近两万亩的地薯田和一万亩的麦田生出了绿苗，农夫们分布在田间地头为禾苗浇水施肥，忙得热火朝天。 河口村附近的养猪场里，上百名农妇将割好的蓝芯草、野荆棘倒进围栏，上千只大大小小的野猪围着食槽吃个不停。猪场内的一个角落里，几个身体强壮的农夫将一头半大的野猪牢牢按在石台上，手起刀落，两粒粉白的肉球被剔了出来。 “维克多，这就是你说阉割？”一名老者好奇地问道。 维克多颌首道：“是的，埃德文大师，这就是阉猪。” 水之季快结束的时候，妮可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兰德尔领，同行的还有白塔学者埃德文。妮可忙着带人去沼泽入口附近修建营地，埃德文则留在庄园，考察维克多的农庄和养猪场。久别重逢，维克多热情地招待了这位率真睿智的学者，这些天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介绍自己的农牧体系。 “阉猪有什么用？” “公野猪凶猛好斗，难以管理，还会吞食其他公野猪的幼崽。阉割后的公猪，习性基本和母猪一样，不但长的快，肉质也更鲜嫩，还可以防止劣种野猪自由交配。” 埃德文惊讶问道：“维克多，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 “自由民的智慧。” 维克多笑着解释道：“我手下的领民经常捕猎野猪，他们对野猪的习性非常了解，而且公野猪的肉又老又韧，还有种臊味，相比之下，母猪肉的口感要好很多。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向民众征集办法，恰好有个农夫养过一只公狗，他的狗和别的公狗打架的的时候被咬掉了......总之，那只狗变得不再好斗，还越长越肥。所以，我命人尝试阉割公猪，开始的时候没什么经验，弄死了不少只，现在他们已经很熟练了，效果也不错......我的人已经开始尝试阉牛阉羊。” 维克多所说的半真半假，那名农夫是他安排的炼金民兵，但地球上的阉割技术确实来源于生活经验。正是家畜阉割术的发明，大大提高了畜牧的经济效益，对改良品种有着积极作用。维克多自然要在领地中推广这种简单又高效的技术。 “能够听取民众建议，并加以应用和整理。维克多，你很了不起！”埃德文由衷地赞叹道。 维克多谦虚地笑了笑，心中却在想：“埃德文大师鼓励贵族吸收民众的智慧，想法虽好，却看不到问题的本质。我倒是想要听取意见，可普通民众被光辉法典和封臣制这两根绳索牢牢拴着，那还有什么创造力？” 埃德文并不知道维克多的真实想法，他继续说道：“维克多，你设计的农牧体系非常好，虽然不知道新的耕犁和猪粪是不是能让粮食增产，但可以确定牛羊野猪的数量一定会大增。不过，这里面有一内一外两个缺陷。” 维克多皱眉问道：“哦？请您具体说说。” “先说外部缺陷。”埃德文大师捻着胡须说道：“圈养野猪，放牧牛羊和传统方法截然相反，这是建立在人马丘陵没有怪物和野兽的基础上。可你想过没有，野兽和怪物迟早还是会回来的。到那个时候，你有多少士兵能去保护牛羊？” 维克多点点头，却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早就考虑过了，荒野的面积越大，野兽和怪物的生存空间就越大，而人类士兵的行动能力远远不如野兽和怪物，想要依靠军队彻底肃清野外的威胁是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建立更多的村庄、城镇、哨所和道路，挤压怪物的辗转腾挪的空间，最终把它们从领地中逼走。这就是维克多要修筑人工河的原因，他正准备和埃德文探讨这个问题，但他现在想知道另一个缺陷是什么？ “大师，内部缺陷又是什么呢？” 埃德文叹了口气，摇头说道：“维克多，按你的方法搞下去，三年后，你将失去民众的支持！” 维克多耸然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