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黎明总是来得很晚，但是也很通透明澈。

一夜的战斗过后，三族山的堡垒门户大开，变成了一个敞开衣服的小姑娘。那是被大易的轻型火炮连续轰击多番，又被楚天阔手下的敢死之士带着炸药爬到了大门之下，被生生炸塌的。

然后，当大易的军队以雷霆之势冲进去，大部分剩余的敌人，都选择了投降，或者自尽。

这里的敌人有着他们自己的悲壮，可是萧雨歇却不愿同情他们，他们随着栗末人南下打草谷也不是一次两次，死在他们手下的大易子民同样悲壮。他们的罪孽，理当由他们的鲜血清洗。

萧雨歇提着长剑走入堡垒之中，身上的甲胄残破不堪，躯体之上也是鲜血淋漓，一条左腿还是黑曜石和紫水晶构成，血肉还未修复。

走入堡垒的大厅，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大厅墙边，想要自尽，却已没了力气的血翼。

她靠坐在一扇窗户下面，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血红色的羽毛上，仿佛构成了一副色彩绚丽的画卷，点缀在这因战乱和灰暗昏黄的大厅中。

血翼的身体很高大，即使坐在地上，和站着的萧雨歇也差不多高。

“你们来了？”血翼有气无力地问道。“比我想象的早一些，可是也差不多了，我们很多族人已经逃走了。”

萧雨歇摇了摇头：“我们不在乎，你还活着，挺好的。”说完，拿出一个瓷瓶放到了血翼边上，“这是你所中之毒的解药。”

“我不需要。”血翼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打算投降。”

萧雨歇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若我沦落敌手，我也绝不投降。将心比心，我也不会要求自己的对手投降。这是基本的尊重。当然，如果对手不值得我尊重，那另说。”

血翼露出一丝笑意：“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雨歇叹了口气：“有些问题想问，总归需要些示好。”

“直接问吧。”血翼说道。

萧雨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去殇山屠杀，是因为圣罗。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倒向圣罗，做出此等恶行？”

血翼笑了一声：“大易今年开始，连铸边城，谁都看的出来，栗末，不长了。我们依附栗末而活，没了栗末，总得谋个后路。可这大漠草原，又哪还有别的势力。远些地方的，手能伸过来的不多。我们没什么选择，要么你们大易，要么圣罗，要么艾斯贝尔。”

“你们大易嘛，”血翼苦笑一声，“别提了，栗末南下打草谷，多有我们的身影，我们不敢赌你们有多大度。恰巧这个时候，圣罗的使者来了。不这么着，还能怎样？”

“圣罗的使者？”萧雨歇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确定他们的身份？”

从知道李家地下的神明细胞试验场和圣罗人有关后，萧雨歇就一直在怀疑，圣罗人真的得到了神明细胞，又何必跑到大易边境来研究？是害怕神明细胞不可控，即使出了事故也可以祸引大易；还是这实验和圣罗帝国的政府无关，只是参与者中有圣罗人而已。

血翼不知道萧雨歇为什么这么问，还是解释道：“还用怎么确认？都是在圣罗帝国有名有姓的官员，和你们一样。又不难查。”

萧雨歇解释道：“我是说，你确定他们是受命于圣罗帝国，而不是圣罗的那个公爵侯爵什么的？”

血翼一愣：“你们人族那些弯弯绕，我不懂，受命于帝国，和帝国的哪个公爵侯爵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区别。”

萧雨歇一摊手：“那能问问，详细的经过吗？你们勾结的详细经过。”

血翼喘了几口气，恢复了一些力气，将呼吸喘匀，说道：“勾结？也对啊。就是你们进草原，灭迭达部和赭山部的时候，两个圣罗人找到了我们。他们有一天忽然到了我们的灰羊草原，对我们一顿危言耸听，威逼利诱。我们也确实没更多选择了，结果我们按照要求杀光了殇山城那群家伙，圣罗人却只是给了我们三箱金子。金子就在那里，你可以自己看。”说完，指了指大厅的角落。

萧雨歇走过去看了一眼，忽然走回来问道：“两个人，就这么抬着这三个箱子过来？”

血翼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是他们两个人，是前几天，另外几个人拿来的。”

没人会在身上带三箱圣罗金币，也没人会特地从圣罗运三箱金子过来，伦多诺斯和维斯比应该是在灰羊草原附近的某一个地方，提出来的这三箱金币。

很快，楚天阔，沈空明也陆续走了进来，显然是应该打扫完了战场，接收了俘虏。

“怎么样了？”楚天阔在后面拍着萧雨歇肩膀说道。

萧雨歇仔细想了想说道：“那边有三箱圣罗金币，查查来源，但应该是被算计好了，伦多诺斯多智近妖，不会留下什么首尾。”

沈空明蹲了下来，仔细看着血翼，然后忽然对着血翼问道：“他们见你时，有没有提到仙门余孽，前朝残党，超凡之上什么的？”

萧雨歇叹了口气：“那些人不会这么称呼自己吧？他们只会说——伪易国。至于超凡之上，一般都是说——世俗麻瓜。”

血翼微微摇了摇头：“没人这么说过，他们多余的一句没说，多余的事一件没做。”

“不会留下线索的。”萧雨歇对着沈空明劝道，“就算是你我，也不会留下线索，指向我们不想别人知道的秘密。”

沈空明淡淡吐出四个字：“雁过留声。”

楚天阔无奈地笑笑：“但是人，能把自己留的痕迹抹掉，或者留下虚假的痕迹。”说完还自豪的补了一句：“这方面我是高手。”

萧雨歇说完转身就要走，对着躺在地上的血翼说道：“我们不杀俘虏，但是你们必须劳动，做工。赎清你们之前的罪过。还有，解药给你留着，吃不吃随你。但我觉得，你活着，还可以庇佑庇佑那些被俘虏的族人。如果你觉得可以，也可以让你们逃走的族人回来。当然，你们以后不再是这里的主人，我们会在这里建新的城池，筑新的要塞。”

说完，三人都转身离开，楚天阔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们各留一部分人，一起驻守这里，还是怎么说？”

萧雨歇想了想：“占领一大片土地这种事，还是上报给朝廷吧，说不好朝廷会派新的人过来筑新城。”

沈空明也在一旁说道：“灰羊草原的位置很不错，斡难河北岸，像是一根插进草原的钉子，以后草原大举入侵，必须先拔这颗钉子，只要驻守的好，能让草原人未入国境，就在这里流干鲜血。太重要了，报给上面，让上面决定吧。”

离开灰羊草原的非人种族，走在大漠荒原之上，垂头丧气，漫无目的，整个队伍都弥漫着浓浓的颓丧的气氛。

他们从灰羊草原的东边出逃，为了避免被萧雨歇他们追击，只能先一路往东走，避开萧雨歇他们的追捕。

角蹄现在没有办法，他苦思冥想一夜，最后的决定是向东北去，去黑烨集！

现在他们的情况，去莫翰汗国已然不现实，离他们最近的地方，他们可能去的只有正在重建中的黑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