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亮闻言一笑,“我当然放心,你留在此地,如何做自然知道,我便不多言了,给你留一百弟兄,足用否?”
“二三十便足够了,其余人你带回去,如今乃是多事之秋,郎君哪里的护卫不能少了,”宋强笑道,“这些军户不堪一击,不必担心,倒是郎君哪里,不可掉以轻心。”
“好,”齐亮也不跟宋强啰嗦,反正也只是暂时的,待泗州卫有了新的主事,宋强自然是要回南京城的,南京城的事情,才是重点。
泗州卫如此不堪,以此类推,南直隶境内的其他卫所又能好到哪里?这个还真不是这么算的,泗州卫如此轻易的被齐亮拿下,一是因为这的确是个软柿子,因为泗州并不是两淮盐商主要经营的地盘,这里一非路上交通枢纽,二不是水上交通要道,盐商们与泗州卫根本没什么交集。
要不陈公能吩咐的动崔堂?但凡跟盐商有合作的卫所,都是周礼的人,陈公算什么,谁听他的?
崔堂不过是借着陈公的关系,与泗州当地的大户有所勾连,在陈家无暇他顾的时候,帮点忙罢了,他其实算是地方私盐利益链上的一环,与两淮的盐商并无关系。
南直隶这些地方的宗族基本都是与西商、晋商联合,倒不是他们不想与徽商联合,而是徽商早早的就发展了官面上的关系,看不上他们罢了。
张璟抓崔堂,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地方宗族的势力再怎么强大,也只是民间势力,至少对扬州、对盐使司没有太大的影响力;况且此番张璟师出有名,足以混淆视听。
不要小看一个人的侥幸心理,当牵涉到了巨大的利益时,面对巨大的沉没成本,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观望,除非万不得已,谁愿意鱼死网破?
所以,张璟抓捕崔堂,尽管会引起盐商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的警觉,但也仅仅是警觉罢了,毕竟张璟来南直隶所为何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再加上李秉的任命,那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就是冲两淮盐务来的。
但问题是,面对巨大的沉没成本,不论是两淮盐商,还是与盐商有勾结的官员、当地宗族,不到最后关头,是绝对不会与朝廷对抗的。
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寻找一个万全之策,既能保全他们的利益,又能给朝廷一个交代。
这样的办法有没有?
肯定有啊,撒钱呗,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看朝廷接不接受罢了。
朝廷会接受吗?不好说,至少目前代替朝廷出面、来处理两淮事务的张璟、李秉是不会接受的。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私盐而丧命,难道这份血债,用银子就能糊弄过去吗?
张璟肯定是不答应的,至于李秉,只会比张璟更加强硬。
开中的祖制没法改变,但这些年,趴在两淮盐务上吸血的那些人,纵然无法全部处置,但首恶必然是要处置的,否则,朝廷的脸面何在?
若是朝廷一直装聋作哑,装作没看到两淮盐务的乱象,自然不存在什么处置不处置的。但朝廷既然已经开始着手处置了,就万万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还是那句话,纵使无力整肃一清,从根本上处理两淮盐务,最起码也得把这些年来趴在两淮盐务上吸血的首恶给处置了。
否则,朝廷的颜面何在?若是此番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往后就真的连韭菜都割不动了。
南方宗族势力本就强盛,官商一体化的家族已经逐渐根深蒂固起来,若是让这些人步步紧逼,不断冒犯朝廷的底线,长此以往,朝廷对这些人的约束自然就越发的无力。
大明怎么亡的?穷的!
为什么穷?官商一体化家族占据了绝大多数的财富,而朝廷却连税都收不上来,这样的朝廷如何能不穷?
当朝廷为了缓解财政压力,却无法向最富有的那些人合法的收取本该属于朝廷的赋税时,就只能冲可怜的老百姓下手了。
老百姓可不管你什么帝王将相,所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既然我无法活下去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么就打破这个让我无法活下去的王朝!
这样的大明不亡,谁亡?
现在的大明还有救,但若是置之不理,很快就病入膏肓了,哪怕是张太岳那样的猛人,都无法力挽狂澜。
时间太短,哪怕眼看着步入了正轨,可一旦掌舵的人换了,立马就重回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