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羽回忆了一下，他出身的顾家是钟鸣鼎食之家，自然也供着家族子弟习文练武。

世俗间也有不少文人，可是从未听闻有人以文入道，借此修行。

只偶尔有些话本，笑说某文官不惧鬼神，曾经用满腹圣贤之言，呵退过妖孽。

但凡人从未亲眼见过。

即使是修行者，在世俗也格外小心，尽量避免人前显圣。

直到顾子羽进入流云宗，阅读了宗门典籍，才知晓儒修虽然少见，可依旧有几脉留存。

顾子羽在心中感慨了几句，目光落在了站在秀才身后那心怀不轨的妖修身上。

同为修行之人，顾子羽一眼就认出了那尖耳猴腮的老者本相是一只狐狸精。

似乎是秀才身上充沛的文气吸引了他的注意，老狐狸眼中有些垂涎，又碍于此地是俗世人间。

若他敢公开害人性命，顷刻之间，就有在县衙中供奉的修行者追杀而来。

想到这里，老狐狸故意做出慈眉善目的模样，柔声说道：“小秀才，我看你方才对农夫有些怜悯，可是在哀叹民生之多艰？”

老狐狸身上衣着富贵，白秀才以为他是县城中的士绅，连忙拱手行礼。

“老先生说的不错，方才那人在村中以砍柴为生，平日里种着两亩田地，家境实在贫寒可怜。”

秀才微微皱眉，握着手中的两枚鸡蛋，有些不是滋味。

闻言，老狐狸目光一闪，嘴上说着：“如此说来，他送到你学堂中读书的蒙童，想来也是家中不可缺少的劳动力，能有如此魄力，也算是个人才。”

毕竟对穷苦人家来说，最快的出人头地的道路就是读书，考取功名在朝堂做官。

修仙界有宗门轮换，世俗间也有王朝兴衰。

但不管怎么说，总归需要有才学的人来管理国家。

“我看秀才公也不富裕，近来我想为家中行善积德，把钱财捐给学堂倒是个不错的方式！”

老狐狸摆出阔绰的模样，嘴上鬼话连篇哄骗起来。

秀才顿时大喜，三言两语就让人哄了住处的位置，两人往城门外走去。

顾子羽想了想，快步跟上去。

就在这时，老狐狸回过头来，眼神中有凶光一闪。

秀才是他找的猎物。

不容其他同族染指。

面对这凶悍的目光，顾子羽冷哼一声。

这小小的山间野妖怪，修为上不得台面，不过是区区筑基境界。

可他现在的身份，是从云洞名门大派的弟子，踏入结丹多年。

虽然只是凭借着幻境短暂的体验，他会的术法不多，但在强大的境界差距下，顾子羽丝毫不慌。

为了不打草惊蛇，顾子羽压制修为到筑基，将气势放出一丝。

老狐狸顿时心乱如麻，脚下步伐慢了三分。

惹得旁边的秀才都扭过头来，疑心是老人家腿脚不好，连忙道歉道：“老先生稍待片刻，我这就去雇一辆牛车代步。”

有顾子羽掺上一手，老狐狸勉强笑了笑，连忙伸手将秀才拉住。

“不必了，我有下人守在城门口，到时候你乘坐我的马车回去不就行了？”

顾子羽听到这话眉头一挑，还有同伙？

他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老狐狸听着身后传来的细微脚步声，只觉得如芒在背，却不好当着秀才的面发作起来。

罢了，等到了人烟稀少的荒野，二对一，可要叫那不知好歹的妖修好看！

说不定，还能享用一顿难得的妖修血肉。

那东西妖力充盈，滋补程度远胜眼前细皮嫩肉的小书生。

想到在城门口等候着自己骗取猎物的同伴，老狐狸立刻挺直了腰板，腿脚也灵便起来，连声催促着秀才加快速度。

秀才的面色有点茫然，不理解身边的这位老先生为何焦急起来，但还是应了两声加快脚步。

顾子羽有些无语，所幸现在距离道人和他约定的时间还早，便带着看好戏的心态继续旁观。

很快，他们到了城门口。

果真有一辆青布帘子的马车在等候着，一旁的车夫身材壮硕，嘴里不知嚼着什么东西，发出有些瘆人的脆响。

顾子羽敏锐地闻到了一丝血腥味，目光从车夫不断嚼动的嘴巴上划过。

是新鲜带血的骨头。

这哪里是妖修，分明是只畜生。

老狐狸走上前去，也闻到了这股味道，非但没有不适的感觉，反而觉得浑身一松。

扮作车夫的是只狼妖，生性残忍好杀，尤其喜欢生吃血肉。

老狐狸觉得自己和狼妖会合在一起胜算大增，身后跟着的那名讨厌修士也不再棘手。

“阿郎，这是我在城中认识到的一位秀才公，在附近村落里开办了一间学堂，我正想给家里积攒阴德，打算捐钱助学。”

老狐狸简略一说，狼妖顿时心领神会。

“老爷快和秀才公上车，保管在天黑之前把你们送到地方！”

两人一唱一和，也不问白秀才的意思，将后者哄上车。

白秀才哪知道自己入了圈套，只觉得车夫说话的时候有很重的口气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但为了顾全礼节，他只能强撑笑容屏住呼吸。

是个实心眼的书生，即使是对于贩夫走卒，依旧顾及面子不让旁人难堪。

顾子羽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待会定要将这名书生救下来。

说他多管闲事也好！

难得能体验一把结丹境界的修为，还不是在龙宫那种有禁制压抑的地方，不试白不试！

再说顾子羽性格中，本就带着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风范。

他又看那老狐狸贼眉鼠眼的模样，觉得有些碍眼。

就在老狐狸和狼妖满心盘算，想要将书生和顾子羽一同化作自己的盘中餐时，浑然未觉螳螂捕蝉，谁才是黄雀。

马车行在路上摇摇晃晃，顾子羽还没有学过踏空之术，只好将妖力灌注在双腿上。

世俗马车哪里比得过他的速度，随意走动两步便可缩地成寸轻易跟上。

在外面赶车的狼妖，见到车后有人穷追不舍，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一声。

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消耗妖力，一会儿打斗起来，会直接落入下风。

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