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云右臂的衣袍被削去一块,刀刃顺着衣帛下面的鳞甲滑过,震得他手臂酸麻。
夏兴元大盗出身,体格健壮,平日里为了显示自己的匪气,都是粗麻作衣,穿的极少。
柳清云这一刀拼尽了全力,不仅麻衣被刀锋割裂,夏兴元的胸膛上也漫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他还在恍惚,柳清云却已然换手持刀,冲着他的心房便是猛地一刀刺下。
刀身入肉。
生怕这一下刺不死般,柳清云还在刀势止住之后,硬往前怼了两下。
“呃......”
疼痛感袭来,夏兴元闷哼一声。
他低头看着直插入心房的雁翎刀,忽然觉得,这刀身有些模糊。
好像,有很多的样子。
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眼前的小贼没有向左斜斩?
但他也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叮咣——
他两只手渐渐无力,大刀砸落在甲板上,溅起几滴燕红。
……
“你......”
刚刚赶来的崔管事,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感觉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本就是看到夏兴元跟柳清云打的如火如荼,这才领着人过来,以便速战速决。
毕竟在他眼里,只要杀了柳清云,此行的任务就完成了。
至于那些盗匪死多少,崔家府兵又能回去多少,其实他并不在乎。
但,这夏兴元怎么回事?
明明刀举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撤开?在心房前留那么大一个口子,这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而且,夏兴元都死了,自己一个人,还能打得过柳清云吗?
崔管事脑海中闪过无数问号,双腿也如灌了铅般,一时间,竟迈不开步子。
柳清云提刀于身侧,上下打量了崔管事两眼,脸上似有些笑意。
“你就是正主了吧。”
崔管事如临大敌般看着柳清云,没有说话。
柳清云也想缓些力气,因此没有率先出手。
“本公子在山阳杀了不少人,崔家,郑家,公孙家,你是哪家的?”
“杀本公子的机会可不多,不试试就走,江宁那边能饶过你?”
他一边满不在意地说着,一边盯着崔管事的动作,随时准备应敌。
崔管事也是一时被柳清云镇住了,但只是过了一会,他便反应过来,这是柳清云在故意拖延时间。
——他体力不支!
想想也是,一个人连翻厮杀一个多时辰不歇,又怎会感觉不到疲惫?毕竟柳清云哪怕再凶,那也只是个人。
恍然大悟的崔管事,心中顿时少了几分惧意。
他眼神一冷,握紧钢刀,屈膝蹬地,直接便向柳清云杀去。
没有吓住崔管事,柳清云心中稍稍有些可惜,但对方已经杀来了,他也只能举刀相对。
叮当——
刀刃相接。
只是交了一下手,柳清云便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家伙,要比那个夏兴元更厉害些。
无论是从力量上,还是从刀技上,眼前的这人,显然是受过更加系统的训练。
这样一来,他之前对付夏兴元所用的法子,便行不通了。
“有点意思。”柳清云歪头笑了笑,指了指一旁夏兴元的尸体,“你比那个蠢货要厉害些。”
柳清云能感受出崔管事的难缠,崔管事自然也能试探出柳清云的深浅。
动了动手腕,崔管事将刀提到身侧,恨声道:“柳清云,你今天必死。”
声音并大,恰好能让柳清云听清而已。
“我能问问,你是哪家派来的吗?”
“去问阎王爷吧。”
“呵呵”柳清云晃了晃脖子,轻笑道:“但求一死。”
不管打不打得过,反正气势不能输。
但这句话,配上柳清云的表情,放在崔管事眼里,简直是不能再明显的挑衅了。
“死吧!”
叮——叮——叮——
又是几番刀刃相接。
若是全盛时期,柳清云自然不会将眼前的崔管事放在眼里。
可如今他经过轮番厮杀,体力消耗巨大,而眼前的崔管事无论是体力还是精气神,都要比他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几招下来,他便开始体力不支,只能一味格挡,整个人落于下风。
看着柳清云一步步后退,连举刀的动作也慢慢迟缓了下来,崔管事心中大定,甚至突然很想笑。
笑出声来的那种。
但当他看到柳清云的那张脸上,竟然也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时,他便笑不出来了。
——笑笑笑,你都要死了,你凭什么笑!?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火气,他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道,重重压在了柳清云的刀上。
“死!”
刀锋一点一点下沉,即将就能贴到柳清云的肌肤。
他盯着眼前那张有些苍白的面颊,想从柳清云的脸上看到惧意。
但很显然,他失望了。
柳清云依旧笑着,仿佛现在处于下风的根本不是他。
直到一道几乎若不可闻的声音传来,一直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崔管事,突然面色大变。
“你家主人没告诉过你,我有一位亲卫长吗?”
柳清云的亲卫叫清云卫,清云卫的卫队长叫白竹,这不是什么秘密,崔管事当然知道。
而且,他不仅知道这个名字,他甚至还知道,这个白竹长的是什么样子。
又白又胖,圆圆滚滚,宛如一尊弥勒佛。
极有特色。
作为柳清云的亲卫长,白竹向来是不离柳清云身的。
可此时,连柳清云都亲自上阵,他便下意识地以为,那白竹也应该在船尾奋战。
因此,他并未怎么过多关注。
此时被柳清云一番提醒,他才猛然发现,自己一路上,好像根本没见到过这种体型的人。
——难道,还有埋伏?
想的越多,怕的也就越多。
即便崔管事在心中反复地告诫自己,这都是柳清云故意吓自己的说辞,但手上的力道,还是不受控制般地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