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叶振华肯定不想给。

    离婚协议书上写的积蓄对半，存折里剩下一万四，给了吴慧一半就剩下几千块, 回头那边还要花钱, 之前说好的, 生下儿子给她五千块补偿。

    不过那是原本商量好的，毕竟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对他也有感情，又给他生儿子，他又不能娶她，照顾她，那总得给她点钱保障生活。

    但现在他离婚了，可以娶她, 也可以照顾她、照顾儿子，五千块钱也可以不用给, 等她生完儿子后, 他去做点什么小买卖赚点钱, 让她和儿子过上好日子就行。

    反正和吴慧离婚了，五个女儿吴慧也都带走, 就算吴慧在外面日子过不下去回来求他, 他顶多也就照顾照顾，复婚的话就别想了。

    叶振华心里那么一盘算，觉得挺美, 仿佛一切都已经成真了吧！

    “妈，算了, 不给钱, 她们估计还得闹, 给钱打发走，晚点我去把您孙子和儿媳妇接过来，以后我们一家人自己好好过日子。”叶振华安抚叶老太太。

    叶老太太听到孙子后也才没多说，点了点头：“就当是打发要饭的。”转头看向吴慧她们的眼神依旧要吃人，说的话也特别的侮辱人。

    小的两个姑娘很怕老太太，逃避的移动两步，躲到了姐姐们的后面。

    “以后要饭敢要到我们家门来，我就打断你们的腿。”叶老太太愤愤开口，好像笃定吴慧要带着一帮女儿睡大街要饭似的。

    吴慧抿唇没搭理老太婆，她怎么骂怎么侮辱都行，更难听的也不是没有听过，反正以后也都没关系了，便将视线看向叶振华。

    叶振华感受到吴慧的眼神，有些微恼，回房间拿了存折，冲一帮孩子看了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吴慧便带着叶小琴她们五个女孩一起跟了上去，等了足足一夜，吴慧根本没合眼，直接睁眼到天亮，可她却很精神，一点都不困，也许是因为要解脱的原因。

    叶小琴和叶小琪倒是有些困，但却也在强撑着牵着妹妹，一行人来到了银行。

    “我进去取钱？”叶振华看了一眼吴慧，还在想吴慧会不会叫住他反悔。

    但吴慧一点都没有后悔之意，她眼神渴望而坚定的催促叶振华。

    叶振华只好皱眉转身走进银行，颇为不爽的去银行柜台取了钱，存折里有一万四，他取了七千出来。

    捏着厚厚的一沓钱，以前在桃园公司的时候，更厚更多的叶振华都捏过数过，却可第一次发现，七千竟然有这么多。

    “钱拿了可就没有退路了？你想好了。”叶振华拿着钱要给吴慧时收住，语带提醒和警告。

    他不理解吴慧怎么这么坚定，他以为她会后悔的，今天早上到现在，他也好意的问过几次了，吴慧的态度都是很坚定。

    叶振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怪异，但很快就被他抛开了，她自己选择离婚的，怪不得他。

    “里面是多少？”吴慧伸手从叶振华手里拿过黄色信封袋问。

    叶振华看了一眼吴慧，有些烦躁，也没说多少钱：“钱给你了，我走了。”

    “这里是多少钱？够九千吗？”吴慧却抓着叶振华质问。

    她知道存折上一万八，她要一半，那就是九千块，所以一分一厘都不能少。

    吴慧声音不小，而且带着五个女儿，六个人站在银行门口，她抓着叶振华质问时，声音也没收敛，周围人看过来的不少，全都十分的好奇。

    叶振华觉得烦躁，也觉得丢人，压低着声音：“存折里只有一万四，我给你一半，这里是七千。”说完甩开吴慧的手。

    “你偷走存折之前里面有一万八，我不管你把那四千花哪里去了，反正我要九千，少一分都不行。”吴慧语气没有丝毫退让。

    二十年的夫妻生活也不过如此，她的委屈和苦处，早就把她淹死了，她想开了，也看透了，自然现在也不会有一点点的舍不得。

    “妈，要不算了。”叶小琴看叶振华脸色难看，有些慌乱的劝说吴慧。

    能拿到七千块钱，可以保障一些生活问题，省吃俭用，也可以用很久，等明年她毕业了开始上班了，她也能赚钱，少两千就少了吧！

    而且她也怕真把她爸叶振华给逼急了，眼神太吓人了。

    以前吴慧怕叶振华，也不想惹她，可现在她却不怕，就那么固执的看着他。

    叶振华看了一眼叶小琴，又看向吴慧，再次严肃警告：“这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别给我闹，七千我已经给你了，别不知足。”

    如果不是可怜她，又考虑到五个孩子，他都不想给钱，竟然还要九千。

    “我要九千。”吴慧不为所动。

    叶振华满脸的怒容，看着吴慧时，神情格外的隐忍，如果不是在银行门口，他可能动手打人了。

    “以后在外面活不下去了，死也别死到我跟前来。”叶振华用手指着吴慧的鼻子，像是第一次才认识她一般，说完话又恼怒的转身回了银行。

    没多久，叶振华又取了两千块出来，把钱砸向吴慧的脸，吴慧急忙接住。

    手里两叠钱，吴慧大概看了看，之前的七千，叶振华去取两千的时候，她数过了，现在这两千不多，可她也还是清点了一下。

    九千正好，钱数足够，吴慧把两叠钱往手里的小布袋里放，小布袋是她唯一从叶家带走的东西，她什么都不要，只带了各种证件。

    衣服什么的，她也没收拾，反正也没几件好衣服，全都是穿了很多年又旧又破的衣服，就像叶振华一样，她不想要了。

    “走。”吴慧朝五个孩子说话。

    叶小琴和叶小琪点头，分别牵住一个妹妹的手，然后跟着吴慧朝左边走，叶小书十三岁了，算是小大姑娘了，自己跑着走到吴慧旁边，小姑娘伸手拉住妈妈的手。

    吴慧看看女儿，笑笑牵住，坦荡的离开。

    叶振华站在银行门口，看着她们离开，不管是吴慧也好，叶小琴她们五姐妹也好，竟然都没有一个回头看看他，也没有一个有点点的不舍。

    她们除了一些证件，其他什么也都没要，就这么走了？

    “果然是养不熟。”叶振华吐露一句，似乎更加坚定了自己生儿子的决定是正确的。

    把五个女儿养这么大，他累死累活的供她们吃、穿、上学，竟然没有一个有良心。

    叶振华恼怒想着，转身朝右边方向愤愤的离开。

    吴慧带着几个女儿，什么都没管，第一件事就是去租房子，租好房子后，她们几个该上学的去上学，她则带着小五准备去上班。

    她想过了，不管许桃安排她做什么工作，她都努力的做，不会的就学，她就不信，离开了叶振华她真的会饿死。

    ……

    许桃在金南轩巡店回来，这会儿悠哉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心情却并不是那么的美妙。

    啪嗒！快五点的时候，家里大门被打开，赵励南放学了，背着书包手里抱着一颗篮球走了进来。

    “妈，我回来了。”他最近都晚回家，今天难得放学就直接回家，又看到许桃在客厅沙发上，心情不错的打招呼。

    “我的宝贝儿子放学回来了。”许桃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开，整个人趴在沙发上，笑眯眯的看着赵励南。

    赵励南突然觉得自己脑袋上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后背也微微有些发凉。

    宝贝儿子，赵励南鸡皮疙瘩冒了起来，换下球鞋走进去，目光对上许桃。

    赵励南下意识抓着篮球，感觉不太妙，他妈妈这会儿看着他，笑得特别的温柔特别的甜。

    作为儿子，他还是很有经验的，也十分清楚，平时几乎不发火的许桃，越是生气的时候对他就越是温柔。

    “妈，我错了，你别这样温柔的看我。”赵励南有些无措的立刻道歉。

    “怎么了？宝贝儿子好好的放学回家，和妈妈道什么歉呀！”许桃笑着继续说。

    赵励南之前可能还抱着期待，说不定是他心虚想多了，可许桃重复的说了两次宝贝儿子，两次放学，赵励南心里多少就有数了，果然瞒不住，完了。

    “妈。”赵励南苦涩一笑，双手将篮球丢下双脚夹住，两只手老老实实的举起捏住自己的耳朵。

    “捏耳朵做什么，快过来，宝贝儿子今天上课累不累？”许桃笑着招手。

    赵励南有些绝望：“……不累。”

    “是吗？”许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表情瞬间严厉。

    许桃对赵励南很宠，也一直都把握着尺度，怕他肆无忌惮，被她宠的无法无天。

    赵励南本性好，男孩子顽皮也正常，但他也有分寸，许桃一直很放心，因为这小子他也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生气，从来不敢在她怒火的边缘挑衅。

    但今天赵励南不仅挑衅了，还踩上雷池了。

    “……”赵励南低垂着眼眸。

    “赵励南，你是自己坦白，还是等我严刑逼供？”许桃牙根都咬起来了，看着压下眼眸的大男孩，气得胸口疼。

    “妈，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绝对不逃课。”赵励南道歉也承认了自己的行为。

    是的，逃课，赵励南早上的时候不打招呼就直接逃课了，学校老师倒是没有通知她，可许桃却也知道赵励南去金南轩送鱼。

    她不反对赵励南的善意，她很喜欢看到他的稚子赤诚之心，她也会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努力的保护好他对世界的善意。

    可他竟然敢不声不响的逃课。

    “危振宇他爷爷年纪大，视力也不太好，他没去过远一点的地方，也不熟悉路，危振宇他担心，就准备逃课去帮忙。”

    “我知道他要逃课，也知道他要去给金南轩送鱼，第一次送货，他们都不熟悉，我如果陪着去送一次，以后他们自己也就有经验了。妈，我真的不是故意逃课。”赵励南双手依旧捏着耳朵解释。

    他这不是帮助同学吗？解释了，不至于还发火吧！

    “我知道你带他们去金南轩送鱼。但赵励南，这并不是你直接不报告老师，不告诉我，不和大人说一声，自己擅自决定逃课的理由。”许桃语气很严厉的看着赵励南。

    “我以后不敢，保证不逃课了。”人生第一次逃课的赵励南有些蔫吧。

    “小南，你很乖，从来没闹腾过什么。昨天，你第一次开口想让妈妈帮忙，我知道你是想要帮助困难的同学，也是看你真心的想帮他们改善一下生活，要求并不过分。反正鱼和谁家买都行，我也愿意惯着你。但是，今天你擅自逃课让我很失望。”许桃点出重点的地方。

    “……”赵励南本来就蔫吧的肩膀彻底垮了。

    他知道许桃不喜欢这种错误，赵励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和老师请假好了，唉，可惜晚了。

    “既然你让我失望，那我也只能让你失望。本来送鱼的事情就不必这么麻烦。虽然妈妈只需要交代几句，就有人处理安排，可我看你还是完全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增加了多少麻烦事情，秦育柔，厨房的员工，采买财务，他们都因为你的请求而增加不少忙碌。”许桃是真的生气。

    赵励南咬着唇乖乖的听教训。

    “你擅自逃课，作为惩罚，妈妈也出尔反尔，以后宴会厅需要用的鱼，不用他们送了。”许桃发话。

    “妈妈，您不高兴我知道，我逃了课，我犯的错，您要罚就罚我，但能不能不要为难危振宇他们。”赵励南抬头恳求许桃。

    从赵励南五岁之后，他叫她的方式，也从以前那个奶呼呼的妈妈一词，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字的妈。许桃知道小孩渐渐长大了，十岁的小男孩开始觉得叫妈妈孩子气。

    小孩突然服软叫妈妈，许桃心里也微微泛酸，却依旧坚持。

    “惩罚他们远比惩罚你更加有效。”许桃很清楚，赵励南这孩子的善良，也因此愧疚感会让他牢牢记住这次逃课。

    “妈！”赵励南只能苦哈哈的像是一只哈士奇般望着许桃。

    “小南，你十岁，你应该知道不可以擅自逃课！离开学校，必须和老师请假，也同时要告诉家里人，而不是你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担心他们找不到路，你可以和妈妈商量，妈妈不是不能沟通的人。”许桃很无奈的责备赵励南。

    许桃其实也不想教育他，他以前也没犯过这种错误。可许桃害怕也担忧，她是知道的，羊城这边羊城发展得快，各行各业，龙蛇混杂，黑到白道，手段干净的不干净的人都往羊城涌来，渐渐的，拐子多了起来。

    赵励南真的不放心同学，可以提前说，许桃也允许他偶尔请假，也可以帮忙安排照顾那爷孙两个。

    许桃生气的点是，他自己逃课，谁都没说，谁都不知道，还好来的是金南轩，他熟悉的地方，店里人也都认识他。

    这要是他跑去其他地方，出了事情可怎么办？她上哪去把他找回来。

    她以前看过一篇关于拐卖的报道，八六年到九二年的期间，羊城这边有许多的拐卖案件发生，那些人贩子可一点都没有人性，把人迷晕打晕，弄死弄残的不少。

    也因此，赵励南独自骑自行车上下学，她也都提醒过很多次，注意安全，注意防范陌生人，放学就老老实实乖乖回去。

    这小孩完全当耳旁风了。

    “我知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逃课。您换其他的惩罚行不行，我认罚。”赵励南伸手抓着许桃的手摇晃：“妈，求你了，危爷爷咳嗽得很厉害，可没钱买药，危振宇连班费都没交，宴会厅的鱼不用他们送了，他们会很难过的。”

    如果因为他逃课好心帮忙，妈妈真的不让他们继续送鱼，赵励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危振宇会很失望，他又怎么和他说。

    许桃倒是也知道，那对爷孙两个的情况，确实很需要这送鱼的机会，赚的钱不多，却能改善许多问题。

    她也是真的气坏了，憋了一天的怒火。

    早晨，金南轩分店的店长打电话告诉她，赵励南没去学校，逃课到分店的时候，她差点原地爆炸。

    臭小子才四年级就开始逃课，胆子是真的肥。

    “想要我换一种惩罚方式也行。”许桃思考着赵励南喜欢的东西都有什么，哪里痛打哪里，她绝对要赵励南好好、深刻的记住这次逃课的教训。

    “篮球没收，小霸王游戏机没收，悠悠球没收……”

    许桃还在想着赵励南喜欢的东西，准备一次性给没收干净，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逃课。

    “妈，别在没收了。”赵励南祈求。

    这几样东西都是他的最爱，就这样没收了，实在是无奈。

    “哦，还有你屋里的那些手办，那些动漫书也全都没收，晚点你爸回来，我让他去收掉。”赵卫国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拿手的。

    也是直到这会儿认真想想赵励南喜欢的东西，许桃也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宠得过头，小孩仗着自己脑瓜子好用，学习上根本不用花心思，他就更是肆无忌惮了。

    “妈。”赵励南绝望了。

    他就没有想到，早上逃了两节课，就狠到要把他喜欢的东西全都没收。

    “给我留一样，拜托，那些手办放房间里，我绝对不碰，我最多就看看，别没收好不好？”小孩恳求，所有东西中，他对那些手办最是喜爱。

    “我并不打算给你讨价还价的机会。”许桃摇头：“还有，以后放学老老实实给我回家，超过五点没回来，你皮绷紧一点。”

    “知道了。”赵励南坐在沙发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是真没想到逃两节课的代价如此惊人，早知道的话，早知道，哪有早知道。

    因为危振宇那个没礼貌的同学，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赵励南心都快碎了。

    “以后放学回到家，我的人生得多么无趣啊！”赵励南愤愤的抬手扶额。

    人生无趣，这孩子叫无趣未免叫得太早了，难不成以为她只到这里而已？美得他！终生难忘，可不是说说而已。

    许桃勾唇温柔的说话：“宝贝，你是不是对妈妈有什么误解？嗯？你知道妈妈是很爱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