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周围病房的病人都需要休息，请你保持安静, 不要打扰到其他病人。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也请私底下进行沟通。”医生说完, 抬手捏着鼻梁疲惫的准备下班。

    本来她今天可以下早班的，结果因为这个产妇发动，直接给拖到了现在, 太累了太疲惫了。

    叶振华被医生提醒了之后, 倒也没纠缠，陈姗姗已经被两个护士推到病房去了，他也就转身麻木的往病房走去。

    “哎！”医生看到叶振华直接转头，眼神看向旁边凳子上的小婴儿, 无语的开口叫住：“你孩子还没抱走呢！”

    医生有些气急败坏的提醒叶振华，当产科医生这么多年, 她看过很多种父母, 也看到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关系，正常的、不正常的都有。

    计划生育后, 重男轻女也变得越加的严重起来, 生到女儿, 家属嫌弃的有很多。但像是这样子, 直接不管，仿佛看不到一样的父亲, 她还是头一回看到。

    真的是一点都不负责任，女医生连忙将孩子从凳子上抱起来, 快走几步塞到叶振华手里。

    叶振华撇了一眼怀里的小婴儿, 小小的孩子, 刚刚出生，浑身都红彤彤的，头发也没长几根，这会儿正闭着眼睛睡觉，四周围吵吵闹闹那么久，她也还是安安静静的，轻飘飘的，仿佛没有呼吸一样。

    没有呼吸？

    叶振华表情凝重的看着小婴儿，感觉瞧着太安静了，便当着医生的面，伸手放到孩子的鼻子前。

    哦！有呼吸，很浅。

    叶振华放下手指，移开视线，心里也狠狠叹息，怎么就偏偏是个女儿，要是个儿子该有多好？

    “你可抱好了。”女医生担心的说话叮嘱，看着叶振华伸手指到孩子的鼻尖，她也差点吓一跳，见他神色平静的放下后才松口气，却也深怕叶振华会随手把孩子给故意丢到地上摔了。

    看他现在的样子，这种疯狂事情，说不定还真的能干得出来。

    叶振华麻木的抱着孩子转身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像是踩在刀尖上，他面无表情直到走到病房外面才停下。

    叶振华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他现在太需要自己找个地方消化消化了，而这个女儿，叶振华看了一眼咬牙做出决定。

    两个小护士速度很快，将病床推进房间放好，随即就匆匆出来了。

    叶振华站在门口，两个小护士撇了他一眼后离开。

    陈姗姗住的病房也是四人间的，这会儿病房里其他的几个孕妇都躺下休息了，陪护的家属也一样找了凳子靠墙坐下，睡没睡着并不清楚，但房间很安静却是真的。

    因为房间里都是产妇，为了避免有时候喂奶，甚至是不必要的尴尬，四个床位周围，分别都有布帘子可以拉起来，避免病人隐私的暴露。

    这一点也算是很有人性化了。

    陈姗姗的床位上是门口这个，房间里亮着微弱的昏黄灯光，并不刺眼，睡觉休息刚好，却也不会让起夜的人看不清磕磕碰碰。

    叶振华继续看着手里抱着的孩子，心情低落又无奈，赵卫国之前问他后悔吗？之前他还能给自己找点理由借口，这会儿，却连呼吸都感觉费劲。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叶振华茫然，随即伸手将布帘子抓住拉开。

    刷——

    布帘子被扯开一点，叶振华带着孩子从帘子开口那走了进去。

    帘子里面的病床上，心虚的陈姗姗在闭眼假寐，她没敢和叶振华多说，脑子里也同时在考虑，究竟该怎么安抚住叶振华的怒气。

    陈姗姗以为叶振华是在生她骗人的气，又猜到她没把他给她的一千块钱拿给医生，所以才发那么大的火。

    当然她胡诌孩子的性别问题也确实有责任，她其实有问医生关于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的问题。

    可是医生没说，医生不说她也没办法，钱自然也没给医生。既然钱没给医生，她难不成还给叶振华？陈姗姗肯定没有这个觉悟，她选择悄悄藏起来私吞了。

    叶振华浑身僵硬的站在病床旁边，目光看着紧紧闭着眼的陈姗姗，他知道她没睡，才被推进来两分钟，怎么就可能睡着。

    嗤！叶振华讽刺的轻轻摇头。

    还记得第一次碰到她时，羊城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她穿着性感裙子打着把小雨伞，娇滴滴的伸手拦车。

    雨水将她身上的衣服都打湿了，十分性感。坐上车后，穿着裙子的她尽管很淑女的姿势，却还是不可避免的露出雪白大腿，他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她很健谈，也很会找话题聊天，也很爱笑，娇滴滴的说话时，让他觉得很受用，尤其是她对他的职业表示了钦佩之意。

    他至今都能记得，她用星星眼的陶醉表情说，会开出租车的男人都好厉害，他仿佛也因为开车成为了她的偶像一般。

    第二次碰到她时，她手里拎着一个行李袋子，依旧穿着裙子，喘着气拎着包走到路边打车，天热，太阳很大，她抬手挡着额头，眯着眼睛看着这边是否有出租车招手即停。

    她的身影，在街道上十分显眼。

    他不由自主的绕过她前面一个要打车的男子，开着出租车停到她旁边，还下车帮她把行李包放到了后备车厢中。

    她看到司机是他时，立刻就想起来了，还笑眯眯的打招呼，十分的开心。

    放好行李坐上车，她抬手擦着脖子上的汗，裙子和上次不同，上次的裙子比较短，坐下后露出雪白的大腿。

    这次的裙子则要长一些，挡住了大腿，却露出性感和丰满，那微微露出的一些曲线，雪白的弧度让他感到口干舌燥。

    他瞄了一眼，凭借意志力移开视线，随即才清清嗓子开口问她要去哪里。

    她听到他询问目的地时，顿时就红了眼眶，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诉说，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无助又茫然。

    他从她断断续续的哭泣解释中才知道，她没读什么书，跟着老乡出来羊城找工作，在饭店当服务员，可老板嫌弃她笨，把她给开除了。

    现在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还得找个地方住下。

    叶振华有些同情她，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来大城市打工确实不太容易，又看她正用湿漉漉的眼眸望着他，还从后车座上俯身过来，隔着防盗窗拉着他的手臂恳求他帮帮忙。

    因为俯身恳求，雪白跟着晃动几下，叶振华被她小手拉着手臂恳求，眼眸微微颤动一下，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他只好开着车帮她找了个住的地方，让她安顿下来。

    年轻的女孩子见有了个住的地方，很是开心，拉着他幼稚的转圈圈，还一口一个叶大哥你好厉害，你好棒的夸他。

    女孩看着他时，眼眸满是崇拜，好像他做任何事情，在她眼中都特别的厉害。

    叶振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纯粹的女孩子，胆大，嘴巴也甜，还很崇拜他，懵懂而妖媚，复杂的结合在一起。

    他很想保持理智，却依旧无法阻挡一个年轻姑娘的崇拜攻势，他男人骄傲的自尊心，几十年中，从未被得到肯定与称赞过，却在她这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只有在她眼中的时候，才是个顶天立地的成熟男人，还特别的靠谱，随手安装个灯泡，都能得到惊叹。

    有哪个男人，在被一个青春洋溢的女孩眼中看到崇拜时，而坚定的不迷失自我？其他人行不行，他不懂，因为他迅速就沉沦其中了。

    陈姗姗今年二十一岁，还很年轻，也就比大女儿叶小琴大两岁而已。

    两人从最初认识到慢慢熟悉，再到后来起了心思发生关系，时间并不久，发生得也很快，他多少是有些罪恶感的。

    毕竟自己年纪不算小，还有家庭，而她的年纪都可以当她女儿了。

    也因此后来她脾气坏点、骄纵一些，他也由着她闹，年轻女孩子任性一点情有可原。

    两个人默契的谁都没提，却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她爱美也臭美，今天说想买瓶香水，明天要买双小皮鞋。

    她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姑娘，爱美会花钱也不算过分，她要，他就给她买了，没有不舍没有犹豫。

    他之前那几年虽然都会把工资拿回家交给吴慧，自己也稍微攒了点私房钱，那些私房钱，几乎全都用在她身上。

    他也不心疼，反正都是些小钱而已，她这么年轻的姑娘，对他崇拜又讨好，他给她花点钱也是心甘情愿，也是理所当然。

    他也清楚自己的年纪，和她在一起，肯定要付出多一些金钱，这点他心里也有数。

    和她相处，他很开心，她活泼爱闹，特别的青春可爱靓丽，彼此仿佛灵魂契合。

    两个月后的一天，她看到他时，突然就吵着说要吃刚刚上市的杨梅，还要吃那种粉红色的酸杨梅，没成熟的那种。

    他很不理解，但恰好外面杨梅上市，他就去给她买了些。

    她吃着没熟透的杨梅，很满足的傻笑，还和他说起了自己夜里做的梦，说有个老人家牵着个男孩，非要把男孩交给她，要给她当儿子。

    陈姗姗说得天真，一副不懂这梦为什么奇奇怪怪的模样。

    叶振华却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当初他拉着他手时说过的话。

    父亲对他没有生个儿子一直很失望，也不断的叮嘱他，让他必须得生个儿子给叶家传宗接代。

    还说他死了，在下面有机会的话，一定会保佑他，给他送个儿子来。

    叶振华心里震惊，觉得估计是父亲看他不争气，亲自给他送儿子来了。

    同时他也猜测，陈姗姗应该是怀孕了。

    后来她还是天天吃酸杨梅，也开始有了怀孕的反应，孕吐得厉害。他立刻带她去了医院做了检查，结果验出来，发现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他很高兴，所有的巧合与胎梦，酸儿辣女，等等所有能证明，她怀的是儿子。

    她怀孕后，他也对陈姗姗越加的好，她要什么就给买什么，还怕她年纪轻轻的给他生了儿子，对以后影响很大，便又允诺她，等她生下儿子后会给她五千块钱，让她以后能过好一点的日子，没有后顾之忧。

    当然他其实一直也还是不太确定，也有些怕说法错误，怀的不是个儿子，所以便带着陈姗姗去医院检查，还给了她一千块钱，让她塞给医生，让医生看在钱的面子上，透露一下孩子的性别。

    谁知道千算万算，却还是算错了。

    他叶振华可能是真的命里无子，才会一胎接着一胎的生，生了五个女儿，他以为总该有个儿子了，结果却还是个女儿。

    他也意识到，陈姗姗骗了他。

    这个二十一岁的姑娘，他一直觉得单纯天真的女人，一点都和她表现出来的不一样。他之前着了道被她骗了，现在清醒过来似乎也看透了。

    再回想起当初认识的经过，顿时就觉得，也许从一开始认识，她可能就是带着不纯的想法靠近他。

    否则第一次搭车的她，为什么问了那么多的问题，还用笑眯眯的崇拜语气望着他探究。

    他在桃园公司工作了那么多年，每个月工资也高，收入不菲，小日子过得也很舒坦，除了没儿子之外，他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陈姗姗问起他的工资时，他也没有多加防范，他对自己的工作和工资是自信且骄傲的，放眼整个羊城，能一个月拿个一千多工资的，怕是都没几个。

    他把自己的工作和工资情况都炫耀的说出来，确实有虚荣心作祟，他也如愿看到陈姗姗惊叹的表情，还有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崇拜。

    假的，她的崇拜和佩服、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叶振华狠狠握拳，干脆利落的将之前看不清晰的假象给打破。

    这个贱人！痴迷她的时候，叶振华仿佛被人捂住了眼睛，完全看不透她的把戏。

    他也没想到自己四十几岁的男人，竟然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给骗了。

    叶振华分析完一切，闭上眼，隐忍着胸口滔天的怒意。呼吸都沉重了好几分，许久，叶振华才收敛了脾气，压抑着平静下来，同时将手里的孩子往她病床旁放下。

    “叶哥，你要去哪儿？”陈姗姗并不想睁开眼睛，也不想说话。

    她以为叶振华进来后会搬条凳子坐下、替她守夜，心疼她刚生完孩子，再好好的爱护女儿。

    结果他进来后，就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然后便喘着粗气看她，不知为何更加的吓人，然后愤怒的将怀里的孩子放到她床边上，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转身准备离开。

    陈姗姗一直竖着耳朵倾听，也感受到了孩子被放下的动静。

    病床毕竟很小，她躺着后哪里还有多大的位置空着。

    “回家睡觉。”他现在需要回到家里躺下，再好好的想想，捋一捋他和陈姗姗之间的关系。

    他原本是想等她生下儿子，再娶她的，现在儿子没有了，却多了个女儿。

    如今已经想清楚了她接近他的目的，叶振华只觉得讽刺不已。

    年纪轻轻，二十出头的姑娘竟然为了钱，甚至舍得付出身体，还来勾引他这个可以当她爸爸的男人。

    是的，陈姗姗从他帮她搬家那天起，她就开始勾引他。当天他离开之后，一直都忍不住想起她，夜里躺在吴慧边上，满脑子都想着陈姗姗开始各种的心猿意马。

    他承认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男人食色性也，这不是很正常吗？

    然后她甚至都不需要再做什么，没多久他就自己投降，送上门去和她发生了关系。

    她跟他时并不是第一次，他问了，她说自己在老家是童养媳，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的小丈夫给睡了，后来小丈夫看上了别的女人，嫌她没文化，就把她赶走了。

    从家里出来，无处可去。所以没办法，她才跟着老乡来羊城找工作讨生活，然后遇到了他，爱上他，不可自拔！

    叶振华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她年纪轻、身世又凄惨。虽然不是第一次交给他，可在那方面，有经验的她格外热情奔放，和吴慧完全不一样，让他很开心也很满足。

    又想到她从小给人当童养媳，那日子肯定不好过，吃不饱穿不暖的伺候人，自然也不会嫌弃她。

    她很会撒谎、很会骗人、很会哄人，甚至叶振华都怀疑，他们从认识开始，她恐怕就没和他说过一句真话。

    呵呵，耻辱，真的是奇耻大辱。

    原本以为会有个儿子，工作都搞丢了，饭碗也没了，家庭也散了。有儿子他觉得也没事，可现在所有一切都变成了个大笑话，像是在嘲讽他的愚蠢，真的是蠢到了极点。

    “你不给我守夜？”陈姗姗委屈的问他。

    她才生完孩子，下床都下不了，医生说她需要躺着等伤口恢复，他回家去休息，那她和孩子要怎么办？

    守夜？呵呵！叶振华冷笑了一声。

    陈姗姗抿唇，抬手假装擦了下眼角那不存在的眼泪，将眼角顺便也搓揉了几下，让眼睛泛着红，看着更可怜一些。

    “你答应我的，你说等生完孩子，就把手表买来送我，还给我钱花，还会好好照顾我的，你要说话不算话吗？”陈姗姗说着眼眶特别的红。

    照顾她什么的，她只是那么顺嘴一说而已，她假装委屈，更主要的目的则是不经意间提起手表和五千块钱。

    生了个女儿，她也没办法，儿子还是女儿，这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他既然答应了给钱，自然也不能反悔。

    “你还想要手表，想要钱？”叶振华回头，眼神也带着红血丝，愤怒的盯着陈姗姗。

    她竟然敢开口，要表要钱？呵呵，他没给她几个巴掌就不错了，还妄想那些俗气之物。

    “你答应好要给我钱，还有我的奖励，你不给了吗？”陈姗姗嘟嘴哼，双手抓着病床的被子，委屈的将被子往上拉，一副试图遮挡住她委屈想哭表情的模样。

    “呜呜，我不能哭，我妈说了，女人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不能见风，也不能掉眼泪，不然以后眼睛会瞎掉的。”陈姗姗假装懵懂的掩饰委屈，还极力要忍住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