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淮这掩饰不住的骤变神情, 大家都看出了异样。

    如今大家境界最低都是金丹，感官敏锐，即使莫淮一直闭着眼睛, 但大家立刻察觉了莫淮看向的人是明黛。

    “师兄，你看到了我的未来？”明黛开口。

    其实明黛虽然在问，但是想想能让莫淮神色大变的情况, 也不难猜出，他应该看到了非常不妙的未来，而她也想不出来，除了死亡, 还有什么比之前已经经历过的情况更为糟糕了。

    其他人神情变得凝重，显然也是隐隐有所猜测。

    青阳子目光在莫淮与明黛之间扫过, 随后试探地问莫淮：“师兄, 不是未来有很多种可能吗？若是有危险, 让师妹提前避开就行了吧？”

    莫淮闻言嘴唇微动, 却没有开口。

    宁越已经猜到了什么, 沉声道：“应该是避不开，或者……所有指向都是不好的结果吧？”

    听到这话, 其他人神情一紧，都看向莫淮。

    莫淮顿了顿, 没有直接回答宁越的猜测, 而是转而说道：“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我们如今面对着同样的困境, 未来是交织在一起的, 任何一个人有变化, 都会展开新的未来可能, 所以……当前提升实力很关键。”

    莫淮虽然转移了话题, 但是话中隐含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所看到的明黛的未来非常不妙，而其他人实力发生巨大变化，这样的提升，就会打开新的格局，给未来带来新的变化。

    道理很简单，金丹境界与他是元婴境界，与永生之茧战斗发挥出的战力肯定是孑然不同的，两者的差别就会产生不同的未来。

    而眼下哪怕是有闭关房这样神奇的存在，想让才刚刚突破元婴境界的其他人再去冲击神魂显然不现实，而剩下金丹境界的青阳子与明黛突破元婴，就是眼下最好的道路。

    “如果是这样的话。”顾念念听到这里，看向旁边的明黛：“那就让黛黛去闭关房吧，我们都突破了，你还是金丹，她进去突破到元婴，那未来应该就改变了！”

    莫淮却是微微摇头，说道：“我觉得还是让青阳师弟先去为好。”

    他‘看’向明黛，解释道：“明师妹并未找到突破的契机，未必能够突破，而我已经看到青阳师弟丹火之道的潜力很大，若是进入闭关房的话，突破的可能性很大。”

    青阳子闻言，先是微微一愣，旋即郑重点头：“我明白了。”

    青阳子看了明黛一眼，见她没有提出异议，便直接使用了一个逆命点，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之中。

    等到青阳子消失后，之前一直没说话的明黛才问莫淮：“师兄，你是不是看到的未来里，没有我成功突破的。”

    莫淮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否定的话。

    他看到的关于明黛的未来确实如此，没有突破，没有其他，无论何种选择，都是死亡。

    每个人的未来如今在莫淮眼中是重叠的无数种可能，就比如青阳子，他进入闭关房不是必然突破的，但是关于他所有重叠的未来中，莫淮知道，选择了继续钻研丹火之道的他，基本上都突破了，只是用的时间不一而已。

    这是关于稍远一些的未来，更近一些的，比如在实时的战斗中，当敌人进攻的念头一确定，莫淮就会看到他接下来的行动轨迹，就像是重叠的未来‘展开’，构成了一副动态画卷一样，当然，这种画卷也不是固定的，而是可能会随着敌人的念头而改变的。

    在战斗中做到所谓的‘未卜先知’，并不是莫淮时时去根据敌人的念头做出应对，这样的本质还是‘预测未来’，不是‘确定未来’。

    确定未来，是在对敌之时，譬如敌人的飞剑可能根据对方的念头，选择攻击他的头部或者丹田，而莫淮能够看到这一切，于是他选择了去到敌人要攻击他头部的那个未来，做出应对，完美的避开了这一击。

    这更像是莫淮的特殊能力‘回档’的反向运用，回档能力能够让他选择获得未来的记忆经验，现在突破元婴之后的莫淮，是能够自己选择进入他想要进入的那个未来里。

    当然，以如今莫淮的修为，只能在战斗中那种短暂的交锋时间里确定未来，做不到能够徜徉于时光长河，随意选择更遥远的未来，但他还是能够‘看到’其他人、物的未来状态，随之完成对未来的预测的。

    正因为在明黛身上看不到其他可能，而群内众人的未来显然是连接在一起的，所以莫淮想再看青阳子突破元婴之后是否会带来新的变化。

    看到莫淮的默认，众人的心情也跟着沉了下来，明黛竟然连突破的可能都没有……

    就在这时，叶千机忽然想到什么：“不对啊！明师妹怎么都不该有事的啊！”

    宁越也反应过来：“不错，之前在那个巫族村落里，明师妹还获得了来自未来自己提供的信息，若是师妹会在这个任务发生不测，还怎么做到在未来救下那个巫族部落，留下信息呢？”

    顾念念闻言眼睛一亮：“对对对，所以黛黛怎么都不该有事，不然我们之前就不会知道那一切！”

    莫淮闻言一顿，手中控制不住地握紧，脸上慢慢展开一个笑来：“有道理，有可能是我刚刚突破，所以看错了。”

    “是嘛！有可能，应该一会青阳师兄出来就变了。”叶千机松了一口气。

    顾念念见明黛的神色似乎没有好转，靠近过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明黛这才回神，然后对着众人露出了平日里熟悉的微笑。

    然而，就像莫淮暗中紧握的手未曾放松一样，明黛心中的大石也并未放下。

    莫师兄是何等稳重之人，明黛认识他这么多年以来，就从来没见他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说没有根据的话，如今他竟然都忍不住自己怀疑自己了，可见他确实见到了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的情况。

    明黛相信莫师兄看到的东西，但也不认为自己未来就会死，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不会放弃。

    不多时，天帝之影再次出现，突破之后的莫淮比起之前的战斗力已经不是一个档次，他此时与天帝之影的交手情况也很有趣，两人完全是在比拼谁能够去到更远一些的未来的能力，所以场面看起来就是两人互相攻击，攻击又相互落空。

    目前看来，是突破之后的莫淮更胜一筹，天帝之影的每一次攻击，都落空了，而莫淮的攻击十次至少有五次都能落在他身上。

    如今众人应对还未突破的天帝之影已经游刃有余，还有一个掌握了神魂境界力量的梦境纪星河在，于是，大家难得的都有些神思不属，期待着青阳子从闭关房之中突破归来。

    终于，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漫长的一日过后，青阳子的身影自虚空中浮现。

    准确来说，青阳子进入闭关房中的时间还没有满一天，也就是在他在其中的第九年就从中离开了。

    这无疑是很浪费的一种行为，但是显然，事关明黛生死，青阳子也很是急切，他与大家的心情一样，想看到自己突破之后，莫淮能找到明黛无恙的未来。

    莫淮计算着时间，没有料到青阳子会提前归来，因而还是在与天帝之影对战之中。

    几乎是青阳子出现的瞬间，他就将注意力放了过来。

    随后——

    “哧！”

    “师兄小心！”

    莫淮险些被天帝之影发出的剑光洞穿，还是纪星河及时出手，将那剑光生生偏折。

    青阳子伸手一挥，一缕细弱的火花速度极快地飞出，落在了天帝之影身上，紧接着那一点火星，忽然就如同遇到浇了油的干柴，瞬间在对方身上引燃，化为了蓬勃大火，这一次连给天帝之影撕裂身躯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这么在几个呼吸间，将他烧为了灰烬。

    大家看着这一幕，不由得露出了惊异之色。

    没曾想青阳子的丹火竟然如此恐怖，这种分解融化一切的特性，是与五行之火孑然不同的力量，只能说任何一条大道都不是简单的，看似不擅长战斗丹之大道，升华之后也是如此可怕。

    “师兄，如何了？”

    青阳子没有在意战果，而是看向莫淮。

    其他人却是齐齐心中一沉，大家已经从莫淮的表现中看出来了，若不是还是看到了糟糕的情况，莫淮方才怎么差点被天帝之影击中呢？

    莫淮没有回答，青阳子也反应过来了。

    他已经突破元婴，但是关于明黛的未来走向却没有改变。

    一时之间，六人站在一起，却是无人开口，一片沉默。

    片刻后，明黛抬眼看了看众人，忽然飒然一笑：“既然青阳师兄已经出关了，接下来就由我进入闭关房吧。”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明黛身上，她语气轻松道：“反正我的逆命点很多，若是十年不够突破，那就二十年、三十年……就算百年，我也耗得起！只要师兄师姐们能遏制住永生之茧就行了！”

    闻言，大家微微一愣，随后被明黛的情绪感染，眉头跟着放松了些许。

    “当然！”顾念念第一个响应：“黛黛你放心进去突破吧！”

    叶千机点点头说道：“师妹说得有道理，你是我们所有人中逆命点最多的，哪怕消耗十个，也绰绰有余。”

    青阳子：“去吧，只要永生之茧没有突破神魂，我们都能拦住它。”

    宁越也是对明黛点了点头，大家都露出了鼓励之色。

    最后，一直沉默的莫淮‘看’向明黛，深了一口气，只开口说了一句话：“师妹，我相信你能做到。”

    哪怕亲眼所见，哪怕光阴大道是自己的根基所在，莫淮也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就是必然的未来。

    明黛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而是直接沟通修改器，消耗一个逆命点，进入了闭关房。

    ……

    眼前众人的身影化为了虚无，明黛感觉自己脱离了原本的世界，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闭关房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种感觉放在明黛这里很强烈，因为个各种机遇，后来又拥有了破界梭，除了拥有特殊回档能力的莫淮，她可以说是群内第二穿梭最多世界的人了。

    紧接着，明黛就发现了闭关房的奇妙。

    说是叫闭关房，可不代表真的是一个房间。

    周围是茫茫的虚空，刚进入的明黛悬浮其中，没有任何生灵与物质，但是随着明黛念头一动，下一刻，她就看到下方地面隆起，随着她的心意出现了山川菏泽。

    心念再一动，周围的天空就飘过来云朵，不远处，一声鹤唳划破云端，体态优美的仙鹤从刚‘升起’的夕阳下飞过，勾勒出一幅充满诗意的美景。

    ‘难怪各位师兄师姐在这闭关房里进步飞快，进入者居然可以任意控制这个小世界里的一切，比起对于自身领域的掌控都不遑多让……’

    明黛心中暗忖，眼前的场景在她心念之下不断变换，一会是万丈高空，一会是绝壁悬崖，一会是滔滔大海，各种生灵也是信手拈来，她甚至还变化出了一个天帝之影想作为自己的练功傀儡。

    不过这个天帝之影远远没有永生之茧具现的灵动，需要明黛分出心念控制，能够起到的就只有一个沙包作用，无法作为有效的陪练对手。

    当然，虽然这个小世界如此神奇，甚至连灵气浓度都可以任意调节，但是世界边缘范围却总共只有十里。

    若是闭关房这个功能是在众人金丹之前开启的，那估计明黛进来一天就可以修炼到结丹了，只是金丹之后的修炼，已经与灵气强度无关，而是看修士对自身大道的领悟深度。

    金丹，是大道在修士身上留下了印记，而到了元婴，则是修士凝结神魂，在大道上留下自己的脚印，获得大道认可。

    明黛当年在问心路领悟杀戮规则突破金丹，这条道路一经突破，就是元婴也要避退锋芒，但这同时也是一条极为困难崎岖的道路，结合主修功法《登天录》以及这些年明黛在修炼与历练中的感悟，她如今想要将这条规则升华，有两个方向可以走。

    这两个方向都是杀戮带来的结果，一个是偏向物质的破灭大道，万事万物皆可破灭，明黛可以汲取参考的功法不少，《星河坠日》、《诛仙剑阵》都可以往这个方向发展；而另一个 ……就是偏向生灵的死亡大道。

    听起来似乎前者更全面，但是实际上后者更强大，或者说，死亡大道，是可以容纳破灭大道的。

    破灭，不一定会带来死亡，或者说破灭之后可能会迎来新生，而死亡则是一种状态，是万事万物真正的寂灭。

    但死亡大道何其神秘缥缈？明黛目前的主修功法登天录中没有可参考汲取的灵感，顶多能从诛仙剑阵中汲取到一点诛灭的真意，想要以此突破元婴境界，可谓是毫无头绪。

    就连明黛如今能感受到死亡大道与杀戮规则的关联，都还是仰赖于当年在问心路中不断死亡变换身份的经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明黛尝试了一下，左手上灵契一闪，而后将小白给放了出来。

    “小白，全力攻击我。”

    之前明黛问过顾念念，在闭关房中可以放出灵契中的灵兽，就算小白最终不能达到理想的陪练效果，也是一次难得的成长机会。

    ……

    一日之后，众人看到明黛的身影从虚空中显现，周身气息明显比一日前更加内敛浑厚，哪怕是落在他们如今的一众元婴眼中，也是不容小觑。

    尤其让众人忍不住侧目的是，比起一日之前，如今的明黛身上已经多了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气息。

    一种无视任何防御、无差别带来伤害的破灭气息。

    十年闭关，明黛再看到一种师兄师姐们投来的关切眼神，也是心中一暖，露出了微笑。

    随后，她就将目光看向了莫淮。

    然而，哪怕莫淮也对她展开了笑容，明黛还是看出了，那个笑容，有欣慰、有鼓励、有赞赏，但就是没有真正的轻松。

    这只能说明，即使到了马上突破这一步，莫淮也没有在她身上看到新的未来。

    没有看到天帝之影，明黛知道情势还在控制之中，于是与大家简短的交流了几句之后，再度争分夺秒的回到了闭关房。

    众人并未对此多说什么，只是在心中默默期待着，明黛下一次从闭关房中出来，已经突破元婴修为。

    第二日，明黛从闭关房中出来，身上的破灭气息更加浓厚。

    她确认了一次永生之茧并未发生异变后，再度进入了闭关房。

    第三日、第四日……当明黛出来的时候，并未看到天帝之影在于众人交战。

    哪怕大家再宽慰明黛，她也能从之前的经验中判断出，永生之茧有了再度异变的征兆。

    梦境纪星河只是有神魂气息，作为一个元婴具现的梦境中人，能够发挥出半个神魂地仙的实力已经是巅峰，若是永生之茧突破到神魂境界，那纪星河最多也只能撑一天。

    明黛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回到了闭关房中。

    第五日。

    永生之茧被纪星河以一招神魂级的星河坠日击退，接着发挥了极强的恢复力，天帝之影再现，卷土重来。

    此时纪星河才耗费力量一击，而其他人都是元婴，要面对带着神魂气息的天帝之影，绝对是非死即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自虚空中浮现，正好横在了他们前面。

    明黛背对着众人，脑后长发飞舞，手握摇光，剑锋迎上了正袭来的天帝之影。

    天帝之影或者说永生之茧，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明黛，此时见到她，哪里会避退，直接大手一伸，朝着明黛的剑锋撞了上来。

    下一刻，神魂地仙法力化作的大手，如同一个巨印，带着翻天覆地之势，不仅是按住了剑锋，看样子还要将明黛整个人都给碾碎。

    然而，就在这大手要继续发力的时候。

    “轰隆隆……”

    天崩地裂，法力瓦解。

    那只大手，连同着这个已经等同于半个神魂的天帝之影，都遭遇了破灭，四分五裂。

    没有永生之茧的指引，没有更多的其他机缘，明黛在巨大的压力之下，终于凭借着术法与自身悟性，走通了这条艰难的道路，领悟了破灭大道，成就元婴。

    在她原本的金丹位置，此时一个小小版的明黛盘膝而坐，周围空间存在着一条条不断新生变换的裂纹，这就是破灭大道，它外显透出的力量，便是直接将周围的空间都破碎。

    这种破碎是彻底的，与大能战斗撕裂的空间裂缝不同，前者只能短暂的存在，会在空间的自我修复下恢复，而明黛的破灭之力，是即使恢复了，也会接着产生出新裂痕，达到更彻底的破灭。

    如今明黛能做到这一步，论杀伤力，已经是神魂强者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所以对面的天帝之影哪怕已经开始有了神魂气息，也依然挡不住明黛的一击。

    而此时，明黛真正在这条道路上的摸索，已经花费了足足五十年。

    “师妹！你突破了！”

    看到成功突破，神兵天降的明黛，大家都露出了惊喜之色，快速迎了上来。

    而明黛则一直注意着莫淮。

    哪怕莫淮隐藏得再好，明黛还是察觉到了对方乍然见到自己时所露出的错愕与……失望。

    也就是说，即使明黛本人突破了元婴，若是没有其他原因，莫淮看到的那个死亡的未来，还是会到来。

    “师妹既然突破了，那未来……”

    大家的目光也齐齐落到了莫淮身上。

    莫淮则是忽然伸手，朝着明黛释放灵力。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