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开元十二年,这个朝代的繁华已经在各个城市的多方面展现出来。
襄阳城外,水路与官道上,无数的商队、帮派为武林大会陆续而来,给这个原本有序的城市添加了一丝忙乱。一个一个爆满的茶肆酒楼、赌馆青楼,已经不是普通的繁华所能够形容,虽然格局尚且不足,但某些地段已俨然隐隐有些洛阳和长安的感觉了。醉花楼便是这些繁华场所中不可忽略的存在。
醉花楼里,李凭于微亮的晨晖中睁开睡眼。
矮塌、锦衾让李凭好一阵子懵懂状态,方才醒悟自己身在何处。
昨日进城的李凭与冯大川两个人草草填饱了肚子,在冯大川指定的房间睡去。待到今日醒来,李凭才有时间看这醉花楼。醉花楼由主楼和两座分置两侧的配楼构成。
主楼四层,烛焰红高,彻夜笙歌。配楼为三层,分置与东西两侧,为贵宾包场与客人留宿之所。三座楼成品字形,中有小湖,湖边临一高台,占地颇大,台外杨柳依依。
李凭就住在东配楼三层最角落一个面对湖泊的房间,打开窗,视线越过回廊,整座还未醒来的醉花楼尽收眼底。
转身在朱红雕花案几上取过铜镜,镜中原本一脸亲切随和的少年不见了,变成了一个鼻挺眉细的冷傲小青年,左侧太阳穴下的黑痣,为整个面部增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凶恶,微黄的面色把年龄增加了两三岁。再加上自己不经意间流露的成熟神态,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不可思议,怪不得在少华门的车上,无论是懒散的顾丰泽还是天真可爱的季小长都不怎么与自己聊天,原来是冯大川着一双妙手随手便减去了很多困扰。
“啪嗒”,思量中,身后一声轻响。李凭回首望去,刚刚打开窗口边,一个蒙着头脸的黑衣人手持利剑冷冷的出现在李凭身后。
黑衣人长剑挥起,身形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弧线,向李凭的右侧奔来,李凭一惊,体内蹉跎劲极速运转而起,可身体依旧下意识的向后退却。
哗啦一下,撞在案几上停了下来,眨眼之间长剑临近脖颈,李凭手中的铜镜下意识与有意识之间伸出挡向长剑,那长剑本万分戒备的虚招,见的铜镜以不慢的速度封了过来,在空中挽了个剑花,于无数破绽间绕过铜镜。“铛”一声轻响,李凭手中唯一的武器,被带得脱手而出,飞落在不远处。
“咦”,黑衣人一招得手,也满是惊诧,长剑如毒蛇一般,长驱直入,抵在李凭的咽喉处才停了下来。而此刻,李凭才完全冷静下来,脑海中闪现几个对应之法。
“你叫什么名字?”蒙面巾的后面传来压低的女声,来人仿若不放心一般,剑尖上提,锋利而冰凉的剑锋紧紧贴在李凭下颌的嫩肉上。
问题传过来的同时,李凭心中仓促间泛起的习惯性恐惧已经完全被压制了下来,在白云楼中夜以继日苦练的“钎法”,似乎重新回到了这具身体。“唉”,少年背靠倒掉的长案,心底一声轻叹,“心理素质太差了。”
“金秀贤。”李凭嘴巴微动,已经回归到清澈的目光,盯着身前身材纤细的蒙面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我要杀你之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蒙面人的声音有些恶狠狠。
李凭心思微动,瞄了一下眼前执着长剑白嫩的小手,又看向蒙面人和身后。
“你看什么?”长剑依旧停留在李凭的李凭的喉咙处。
“讲真,你没有必要等我醒来再过来试探。”李凭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抵下喉的剑脊上轻轻拨动。
嗯,一下、两下,没拨动......
“天都亮成这个样子了,你穿着夜行衣,能从哪里跑过来?“李凭收回看着天光的视线,缓缓道,“不要说什么专程过来杀我,我昨夜睡的那么沉,莫说刺杀,便是带着把斧子把我剁掉,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非要这么一大早的出现,昨晚干嘛去了?”
如果李凭能看见蒙面巾后,来人愈加泛红如滴血的脸色,一定会停住不讲的,可惜由于蒙面巾的原因,他看不见,只觉得思路随着讲述越发通畅,反正蒙面人不会杀了自己,兴致上来,老神在在的扬声继续说道:
“让我猜猜,你是怕打扰我睡觉么,嗯,还是你自己睡懒觉——”
“砰。”一声闷响,打断了李凭嘲讽的话,蒙面人收回了砸向这个不停絮叨头部的拳头,看着昏迷倒地的李凭,咬牙切齿道,“清净了。”
长剑归鞘,蒙面人恨恨的跺了跺脚,一个纵身,穿窗而去。
几个呼吸之后,开着的窗子微动,蒙面人又从外面原路折回,““丢人、丢人。””
看了眼尚在昏迷之中的李凭,走到近前,抬脚对着屁股和肩膀几处狠狠踢了数脚,“叫你猜猜,叫你猜猜,”,边踢边用满是懊恼的声音道,“你怎么不猜了?”
一阵狂踢后,蒙面人转身打开关着的房门,从正门扬长而去。
......
许久之后,李凭由昏迷中醒来,摸了摸头上被蒙面人砸中的地方和被打开的门窗,随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着倒在身后的案几、远处躺在地下的铜镜,将起身的时候,又发现,身上几处新添的剧痛。无论是挥过来的拳头还是刺过来的长剑,给他感触最多的便是原本以为已经踏入武学殿堂的自己,其实连门在哪里都不曾知道。
汉水之上杀死槌头、松鹤楼上捅掉邱铁城,说得意已经无法囊括自己的小情绪了,更形象的说法是膨胀。当然其中有很大很大的幸运成分在内,可是当时肾上腺飙升的感觉,让自己无比确信,在类似的场景之下,自己还是能够一遍又一遍杀掉两个人的。
那可是江湖成名已久的两个人,自己杀掉了他们,是不是就是能够超过了他们。
这种虚妄的感觉,就在刚刚被证实,是一种无谓的虚荣。
刚刚蒙面人的身手,动作与情绪之间的稚嫩是显而易见的,可是,身体给了危机下最真实的反应,完全不受控制的躲避。没有主动权的自己,依旧距离武功很遥远,自己的身体,依旧无法像是一个正常武林人那样控制,连一个小蝥贼都不如。
从头学起,系统修习武功的迫切想法在此刻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