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天暴雨袭城,几十里外的朝歌都能听见小别山里骇人心魄的嚎啕大哭。
此后张天师将一座老观连同星见山一起搬到朝歌城外,与大小别山遥遥对望,改名‘星见观’,从此不问世事直至羽化飞升。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难不成唐王……”
“嘿,”白先生侃侃笑道,“那巫若入了魔,王遣张天师杀之自然无可厚非。”
“可先生,这哪里说的通……”
“嘘。”白先生眼神示意他看门外,几个穿草鞋,身着天眼制服的‘蚰蜒’走进听书楼。
蚰蜒本是百足虫中的一种,像蜈蚣而略小,体色黄褐,有十五对细长的脚,生活在阴暗地方,捕食小虫,有益农事。七年前漠城兵变后,灰羽渡鸦给云泽上包括人族在内的所有种族狠狠上了一课,那一战的伤亡,除开前往北大荒参加群魔会的星见弟子,最为惨烈的便是人族的信使和哨骑。
情报丧失,使得南唐成为一个臃肿瞎子,不归关至天府皇都大大小小数百条道路,竟跑不出一匹快马,漠城以南,沿途七座重城,百余乡镇皆数沦陷,血腥程度不下七百年前一殿的‘食人旗’,经此一役,渡鸦族也彻底沦为南唐死敌,民谣言:剑锋所指皆灰羽,马革裹尸戮群鸦。
天眼的建立目的只有一个,即是针对渡鸦族的信息战,在早期,镇魔司也隶属于天眼麾下,由天眼收集中原各地的妖魔情报,分化为一至九个等级,然后派出封魔师予以清除,之后因为刘归井那件事,导致星见观与朝廷决裂,镇魔司这才脱身天府扎根于朝歌城,与星见观隔山对峙。
那几只蚰蜒跟着管事登上二楼,临行前朝这边看了一眼,与天眼的本职工作不同,蚰蜒们又被叫做草鞋底。天眼中有数不清的分化机构,像一张大大的蛛网连接着各个要害,那处名为‘糖罐’的监察机构直接效命与唐帝,其中布满了蚰蜒,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打听和监视。
糖罐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甜,但进去闲聊的,还没有谁能完整无损的走出来。
白先生又望了望角落,那里坐着个白净少年,怅然若失道:“如今镇魔司又回到天眼之下,历史有时候就像个轮回,该回来的,一个也跑不掉,罢了,不讲称骨算命了,唐延之所以不称帝,除了对王后的愧疚之外,还忌惮中原其余三十一国,人性喜斗,一旦唐延称帝,必被群起而攻之,我跟你们讲这个故事的原因,便是因为此次水卷朝歌,除了称骨算命以外,便是那颗封印一殿的玉玲珑作用首当其冲。”
一众看客‘喔’的一下恍然大悟,虽然这些个隐秘细细想来任谁也能思虑明白,但蚰蜒们刚飞上楼,在座的众人也乐得配合先生演戏。倒是白先生真的讲起了‘三千里水卷朝歌’,这令在座的看客们是震惊不已,一般是佩服他的胆量,另一半嘛,则是心里猫抓似的痒痒。
在这半月间,朝歌城的事情犹如插上一对漆黑的羽翼飞遍南朝,甚至盖过了新年欢庆的气氛,人们只知道从天府皇都中出了一只铁骑,名为黑帝,南唐的王牌部队之一,以超强的机动力矗立于云泽之巅,镇守东海沿线至北极无人之境,军旗为黑色墨龙,只受皇帝一人调遣,战功无数,曾与九族其三交手,冲杀敌军上万,令八族闻风丧胆,是支实打实的铁血部队。
某人回忆起那日的秋风萧瑟,大雨绵绵,大唐铁骑的黑色玄甲兵临朝歌城下的那一刻,举城欢呼。
红教的狂信徒没有杀死朝歌,肆乱的妖魔鬼怪没有杀死朝歌,阎罗王的满天黑幕没有杀死朝歌。
朝歌创造奇迹,且实现了这个奇迹,此时大唐最精锐的部队赶到了朝歌,百姓自然欢呼。
直到冰冷的雨水落在每一个围观城民的皮肤之上,瞪大了眼珠,直到铁骑将朝歌城围死,他们才真真的感觉到了入冬的寒意,那股不下于冬季雪暴,使人致死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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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座的众人突然喝彩,打断了回忆,原来白先生已讲到下段,口中那位可称剑神南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英豪——果不其然是唐梦琊。
苏陵君曾在九洲城上一剑封神。
而此次朝歌城头,苏陵君一剑抵万军,一剑破沧澜。
大唐神女救了朝歌!这等快意江湖民心所向的英雄传说,由不得众人不为之喝彩。
白先生讲出了兴致,竟着人打来壶酒,小酌一口,便红着脸蛋,站在椅子上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先前因蚰蜒扰乱的气氛顿时一哄而散。
角落里坐着个少年,看上去白白净净,束着发,许是个书生,手里正拿着先前那本传阅下来的册子。
看客们怕弄坏了这本黄纸老书,只瞧见唐延和巫若那一页,便被三千里水卷朝歌和大唐神女吸引去罢,而这少年似乎不关心大水是否卷走了朝歌,只是瞟了一眼字迹,便将册子合上,再从最后一页翻开。
上面写着:唐梦琊,七两二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