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阿福的信任后,鹿谣儿也不多言,在屋内寻了半天,打开门使自己暴露在阿福的视线之内,对于院中生机丧绝的尸体视若无睹,找了个盆子打来盆水,在厨房顺了把菜刀和一根烧火棍子,还顺手给阿福带了几块面饼,低声道:“烧了大锅热水驱寒,一会泡好茶,暖暖身子。”
阿福看鹿谣望着门外那几具尸体,挠头轻笑道:“城中乱了套,这屋的主人早跑了,这几个是进来打劫的,我顺手收拾了,不能白住人家的不是。”
鹿谣儿淡淡一笑,没接话,弄来热水洗了个脸,阿福也不客气,接过鹿谣递来的毛巾,先帮少女擦了擦额头和脖颈,再随便捋了捋身上的毛发,喝了杯茶,脸上总算是有了点血色。
鹿谣扯下手腕上的白绳,用来束发,待他系好发簪,整理好衣物,少年英气顿露无疑,阿福心中骇然,满腹疑惑顿时涌出,缓缓问道:“你……你是男儿身?”
鹿谣儿见怪不怪,扭头问道:“今天二月几?”
阿福张大了嘴巴显然非常震惊,鹿谣只好又问了一遍,阿福这才想了想,回到:“十一。”
“看见我刀了吗?”
阿福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像没了主心骨的脏器,慌了神。
鹿谣登上门外的院墙,试图辨明方位,阿福走出来坐在门槛上,脸色显得很怪异,两人朝屋外的大雨望去,雨中起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那是灵力化成的白雾。
阿福提醒道:“当心点,这雨说下就下,里头大有名堂。自打城外那座山被人砍了一刀,城中便乱了套,本来大街上人多车多,因为你们新年的缘故热闹非凡,即使打了几个闷雷,还是不少人在外游乐,那山里头有只鸟,叫老大声,跟摔杯为号似得,黄鹂儿鸟叫声还没落下,街上便有人持刀伤了人,紧接着便接二连三的冲出来些个不要命的暴徒,那些穿着制服的兵卒也一涌而出,还有不少封魔师和魔物,好家伙,各方乱战,杀红眼了都!”
“山里有鸟鸣?”
鹿谣皱了皱眉,城中百犬齐吠,街上众人拳脚相向,打家劫舍的,杀人放火的,舞刀弄枪的,到处都混成一片,夫起大呼,妇亦起大呼,两儿齐哭,俄而百千人大呼,百千儿哭,更有甚者围聚在一起,持械对抗城内士卒,此处已是偏僻巷子,仍能耳闻痛哭哀嚎,周遭爆炸声阵阵不绝,鹿谣望向泛着猩红的天空,拇指食指放在嘴边,使劲吹了一声哨子。
一只大黑鸟缓缓落在鹿谣儿肩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一对红眼珠子上下打量坐在地上的阿福,后者望了望鹿谣儿,没有发难,只是询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鹿谣低头看信,平淡道:“刚刚。”
“你叫鹿谣儿?”
阿福叹了口气,直接放松下来,干脆靠在门柱之上好好休息,鹿谣儿将黑鸟脚上好几封密信取下一一看过,看到刘多的信时,发现上面竟然写着:你吃了吗?不由得破口大骂:“我日你仙人板板!”
于是一把将信撕碎,捏着拳头,气血上涌,恨不得现在就去打死那个铁憨憨,转头对阿福道:“城内有妖魔现身,灵灾等级一级,四座城门失守三座,两座被封死,一座被人占据,只余南门一座城门,有重兵把守,你们?”
阿福指着自己的尾巴和渐渐猫化的身子道:“我出不去。”
鹿谣儿迅速回了一封信,等大黑鸟飞走,去厨房挖了些锅灰,进屋甩了甩身上的水道:“我有大仇未报,不会久留,你们等的人多久来?”
阿福哑然失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等人?”
“我还知道这毒催命,”鹿谣儿瞟了一眼榻上的少女和阿福带着血污的毛发。
“欸,”阿福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走吧。”
“不怕我去告密?”
大猫嘿嘿一笑,顽皮道:“你们人族不常说信人不疑疑人不信?我见过的活人不多,但听过许多真话,你这种眼神的人不会说谎,况且,我们说不定很快又会再见面的。”
鹿谣儿点点头,说了声“保重”,将先前寻来的那把菜刀揣起来,望了眼阿福和屋内那少女,转身拿着烧火棍走出院子,行了大概几十步,忽然在雨中伫立。
鹿谣突然想起刚刚那个梦,那残废少年笑着跟他说想做的事定要做。
若是刘多在此刻要骂自己蠢了,让他来选,他会趁机先杀了那两个异族,确认没有尾巴后再离开,可鹿谣是那种会在上坡路帮别人推马车的人,何况他真的相信他们救了自己。
鹿谣走进院子,阿福就坐在门槛那等他,鹿谣叹了一口气,站在雨中问道:“我若不回来,你要杀我?”
阿福笑道:“我想,但没办法,何况你这不回来了吗!鹿谣儿,以后我阿福认你这个兄弟!”
鹿谣无奈道:“出了城,你有地方疗毒?”
阿福点头道:“若是能出城,我自然有办法!这城中阵太凶,云雾所至,皆是施术者天圆地方,现如今城中大乱,百姓尚且无法安然出城,我等异族,怕是暴露在大雨之中,便会被天雷诛杀。欸,是我大意了,人族兴盛,压制八族千余年并非无其道理,城中古怪,我只猜到与天上的鹅毛大雨关系密切,却看不出究竟是何种术式,整座城灵气盎然,甚至化雾结晶,却无法为神通所用!此等手法,说是触及天道也不为过。”
鹿谣点点头,认真道:“我知道一条密道,可以出城。”
阿福起身震惊:“此话当真?!”
鹿谣弯腰将绑腿扎紧,认真道:“你若信我,自然当真。”
阿福手中拿捏几分,望见少女脸庞上略带痛苦的表情,扭过头来再看鹿谣儿,没有犹豫道:“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