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此言既出,别人倒也罢了,倒是把鲜于灵金闹了个大红脸。
即便是在开放的大唐,堂堂节度使家的大小姐,竟然不用媒灼之言,跟人私订终身,这传出去,也算是一桩轰动一时的绯闻了。
鲜于瑾瑜一张嘴再也合不拢。这事儿到是好事,李玄跟自己亲如兄弟,堂妹如果嫁了他,自然是天作之合,可是,这小玄子早已定过亲了啊!难不成让我鲜于家的大小姐屈尊做小?
妙常心中没来由地叹了口气,看过自己虽然拔了头筹,但在名份上,却又落在了二人之后,真要论起出身来,这节度使大人又哪里在她的眼里?当下也是作声不得。
只有杨暄楞了楞,旋即便干笑道:“啊……呵呵,这个……原来李大人早已对鲜于小姐倾心已久,只不过,鲜于大人为何不知此事,竟然要将小姐许配在下呢?”
“呵呵,鲜于大人绝不会反对的,这点在下还是有把握的,不信你就看着!”李玄冷冷地道。
“自古没有一女嫁二夫之理,今日阁下既出此言,那就让鲜于大人来决断吧!”杨暄见李玄软硬不吃,只得拂袖而去。
本来是喜气盈盈,被杨暄这么一闹,倒是让鲜于兄妹和妙常各怀心事,一腔欢喜转眼变成了担心和忧虑。
当晚皇上在曲江设宴,新科进士皆被邀饮。席间免不了诗酒流连,李玄真正感受到了盛世大唐的人文风流,那些道举士子们咏的是魏晋玄风,喝的是太白烧酒,竟然个个都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次日雁塔题名,李玄的名字排在了第一位,倒教他小小地得意了一番。想起后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平庸的师范生,如今却做了名垂千古的大唐状元,这世界,还真是奇妙!
不过,道举毕竟是道举,虽说大唐开科取士,本来就比后世宽泛得多,但到了天宝年间,科举毕竟还是儒生的天下。那些儒生们,从骨子里还是看不起道举的士子,奈何如今皇上崇道,却也无人敢说一个不字。在他们的心目中,道举的含金量,竟是远远不及正宗的科举。
到了第三日,正是长安大朝之日。而李隆基钦定的庭辩就要在当日举行。李玄等道举进士,早已得了礼部的教习,五鼓就得上朝。
天还没有亮透,剑南会馆的进士们便全部起身,匆匆前往麟德殿。
进了大殿,李玄抬眼望去,只见黑压压的到处是身着紫袍的官员,看来京中五品以上的大员,今日都已到起了。皇上选择这样一个大朝来让李玄当庭放言,究竟是出于什么用意呢?
李玄边走边想,很快便理清了头绪。
开元之治,共有三十余年,李隆基励精图治,拨乱反正,将武则天和韦后余党铲除干净,又起用姚崇宋景为相,可谓是一个奋发有为的年代。开元之治,虽说是建立在武则天大周的基础之上,但作为一个英武的皇帝,李隆基可谓是宵旰沥胆,勤勉政事,这正是儒家“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精神体现。
但人总有老的时候,一上了岁数,自然会感叹生命之短暂,转而去求仙问道了。李隆基的好道,在历史上无出其右。自身的年龄引起的心理变化,尤其是得了花信年华、风流妖娆的杨贵妃之后,这年龄的差距便越发地引起这一代英主的概叹来,这时转向道家之学,应该是一种期盼长生的渴求吧。
天宝年间的权相李林甫,实际上也是一个非常有才能的人。李林甫的用人之道,
自有其过人之处。既便是不可一世的边将,手握重兵的节度使,闻得李林甫的召唤,也轻易不敢稍露一丝不悦之色。朝政既有这样一位厉害人物主持,李隆基自然也是能够放手的,所以才有了天宝年间的纵情声色。
随着对道教的热衷,李隆基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改变朝堂之上,一家独大的局面。老庄道学,再加上魏晋以来的重玄之风,使得大唐天宝年间的思想界,越来越向道家学说倾斜。或许,这皇帝老儿也想过,儒家学说未必便是唯一的治世良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