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也许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中国历史上自汉武帝以来,儒家便占了统治地位,随着儒家官僚的坐大,这一传统几乎已经根深蒂固,再也无人能够撼动。以至于整个历史,都被这群轻视科技,只重纲常伦理的的儒家官僚所掌控。陷入长期的封建社会,最终落入挨打的局面。
对于历史上的治国之道,李玄一直认为儒家思想是罪魁祸首。春秋战国时代的百家争鸣,是多么有活力的时代啊,可后来的独尊儒术,是一种历史的倒退,也是中国人几千年的悲剧。
只有道家才能够跟儒家抗衡。李玄自从撰写《造化指南》之后,对道家诸子的理解早已与往日不可同语,再加上指南道院的实践,使他坚定了一个信念,道家学说,是最有利于科技发展的,因而也是最理想的治国之道。当然,若是以法家来辅佐道家,则中国完全可以摆脱原有的历史轨迹,开创出一个以科学发展为第一要务,以法律制度为治世准绳,以民主自由为思想准则的新局面。
当然,李玄深知自己这种想法,在古代要实行起来,简直比登天还难。思想启蒙,是要经过几代人的,他李玄能做的,也许就是打破大唐治国思想的一家独大,换句话说,就是要先把水搅浑,让各种思潮都能像水里的鱼儿一般冒出头来。
眼下,说不定还真是一个机会。李隆基既然要让他当廷论辩,那么,他就要把握这个绝无仅有的良机!
皇帝还没有出来,但殿内的大臣们早已静立恭候了。这次行廷辩让当朝的官员们感到莫明其妙。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道举进士嘛,这圣天子为何要如此小题大做,还要让京中的五品以上大员来听一个小道士的胡说八道?这可也算是大唐开国以来绝无仅有的事情。
李隆基宣布此事之后的两天里,兰台御史们早已纷纷上本,以为此事有作国体,与祖制不合,但李隆基根本都不看,一律留中不发。这事情变得有些蹊跷起来。
“听说过这个李玄吗?今科道举状元,据说写过一本书叫《造化指南》的?”
“不过是一本讲求物理小道的书罢了,一个只懂些方术的小道士,居然堂而皇之地与我圣人弟子辩经论道,可谓是不自量力,哼,简直是自取其辱!”
这朝堂之上,自许为圣人弟子的人,几乎是十之八九。
奏事的黄门官将今科道举进士引入大殿之下,专门为他们辟了一块空地,百余人依次立于廷下,身上都穿着礼部赶发的九品官服,形成了一个青衣方阵。
李玄赫然站在第一位。他抬眼看去,只见前面一排全是紫袍高官,腰间都系着紫金色的金鱼袋,手中执着玉笏,一派严肃穆之气。
当先一位老者,瘦小的身材,显得有些瘰弱模样,李玄心道,这站在第一位的,应该是名满天下的权相李林甫了吧。听说他体弱多病,竟然也还在此抱病上朝,看来,今天这场辩论,在这老权相的心中,份量也不小啊。
李林甫的身边,站着一个长须飘飘的老人,李玄认得,这就是陈希烈,今科道举的主试官。而陈希烈的身边,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应该是杨国忠了吧。李玄心道,这个后世众口一词的误国奸臣,生得却也是气宇轩昂啊。
一声“上朝”,众官轰然跪倒,黑压压地挤得满满的。李玄这些新科道员自然也有黄门官领着跪下。
李玄偷眼望去,只见执事太监鱼贯而出,天子李隆基步履稳健地走了出来,径直在正中的龙椅上坐定。
待群臣山呼万岁,跪拜行礼已毕。李隆基才看了一眼前排的这些年轻道举生员们,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洋溢着面圣的激动,跟边上那一排的老人相比,显得是那样地朝气蓬勃,充满活力。李隆基的心里无声地笑了。朕的心思,这天下恐怕无人能知吧。呵呵,这帮老臣们天天在朕的面前,几十年了,竟然有一种厌烦的感觉,今天就让这些孩子们来闹上一闹吧。
快四十年了,大朝小朝,几乎没有哪一天歇息过,这位历史上的风流皇帝,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勤政的皇帝。后世所谓的“从此君王不早朝”,实在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李隆基缓缓开言道:“今日道举进士当堂辩道,是朕亲自授意的。我大唐自蒙太上老君之恩,于龙角山显灵,佑我子孙,开创盛世,迄今已百余年矣。如何使我大唐江山千秋万世永续永存,各位卿家可曾想过吗?今日廷辩,正是要为我大唐立一国策!本科道举,朕以“无为而治”为题选士,并非别出心裁之举,而是关系到未来之国策,且由今科状元剑南李玄,将其应试之策论,当廷讲来,众卿若有异议,自可当廷辩之!言出无忌,有理为真!”
李隆基这番话,把殿内百官听得好不紧张,廷辩也就罢了,居然是讨论未来国策,这可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奇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