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雪片也似的谏章飞向中书省,矛头直指狂悖不伦的剑南李玄。
主持中书省的陈希烈看也不看,便将那些奏章压了下来。他知道,今日午后,李玄将要在长生殿里面圣。等有了结果,再处置不迟。
陈希烈当晚在家中设宴,款待这个来自剑南的天才少年。席间,他已经看出,自己孙女儿的一颗芳心,早已完全投在了李玄的身上,可是他也不说破。一者,妙常眼下还是女冠之身,跟在玉真公主的身边,一时不便还俗。二来,他还要掂量一下,皇上对李玄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但原则上,他已经将李玄视为自己天然的盟友,有了指南弟子的帮助,他的兵部尚书,将会当得安稳许多。
李玄一大早便开始细心准备,将已经挑选过了礼品再精挑细选了一次,这才放心地栉发沐浴,连衣服上都重重地熏了龙涎香。在李玄的催促下,曹玉娘也精心地打扮了一番,背着那支李玄亲手改装的五相二十四品的新式琵琶,跟着李玄上了香车。鲜于灵金和妙常二人一直送到会馆的大门口,整个心思,都随着那辆香车悠悠地去了。
来到皇城,通报了上去,早有一个小黄门守候着,传了进去,一会便出来一个宦官,打量着李玄道:“你就是剑南李玄?高公公咐咐了,咱家领你去长生殿,这就走吧!”
李玄拉了玉娘便要一起进去,那太监指着玉娘道:“高公公只说了李玄一人,这个女子是谁,没有圣旨,如何进得皇宫?”
李玄笑道:“公公有所不知,皇上昨日命我带着琵琶进内供奉,这女子乃是我的琴侍。读书的有书童,弹琴的也有琴侍不是。她就是专门侍候我这琵琶的。若没有她在一旁调弦,到时候,恐怕这弦也松了,音也不准了,那可没法给皇上和娘娘弹琴了。”说着,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顺手塞给了那太监。
那人掂了掂,心道,这剑南来的小子,出手怎么如此大方。也罢,我只须将此二人领给高力士高公公,到时能不能进去,可就不管了,这金子又不烧手,呵呵,先让他们进去再说。
二人跟着这黄门内侍,迤逦婉转,进了内城。一路上高墙厚瓦,朱门大石,真个是观之不尽。李玄第一次感到长安皇城的雄伟,心中却在想,这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一个德性,取天下财货之资,为自己修建宫廷园林,一个人占了这么大的皇宫,偏生天下人都以为天经地义,真是不可思议。
玉娘哪里知道李玄在胡乱想着什么,她只觉得一颗芳心都快要跳出腔子来。昨晚李玄醉酒而归,她硬是服侍了半夜,只听得李玄醉意朦胧地对她说:“玉娘啊,明天我就帮你在皇上面前美言,让你脱了乐籍,重回长安,再当你的宫廷乐师吧。”
当时,玉娘激动地搂着心上人,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淌。心里暗暗发誓,只要李玄帮着她为曹家平反,自己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侍候他一生一世,当不当什么宫廷乐师,又有什么要紧。
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长生殿外。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宦者,身上穿着紫色的官服,腰间还系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鱼袋,正笑咪咪地对着他二人看呢。李玄心道,这家伙大概就是那个名闻后世的高力士了吧。果然,那领路的太监俯首而礼,口称高公公,将李玄二人带到他的面前。
李玄施了一礼:“剑南李玄,向高将军问安。”他知道这高力士新封了“骠骑大将军”,这时候以将军相称,这马屁拍得不露痕迹,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状元公请起。呵呵,皇上和贵妃娘娘今天心情挺好,你可要好好显显身手啊!”
高力士倒是个挺和蔼的老头嘛。李玄心道,后世戏台上的高力士,可是个不大不小的奸臣呢。其实,这老头并不弄权,而且下场挺惨,只是后世史官的“红颜祸水论”,捎带着把他也给抹黑了。
“咦,这不是曹家的小娘嘛?”高力士见李玄身边跟着的玉娘,不由诧异道。
“原来高将军识得玉娘啊,这可就太好了。玉娘原是宫廷供奉,后来流落剑南,恰好跟在下熟识,这不,就给在下当了琴侍。是在下斗胆,携了玉娘一同入内供奉,还请将军开恩。”李玄连忙解释道。
看着曹玉娘那楚楚可怜的样子,高力士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知道几年前那桩公案,眼下这曹家小娘,显然是孤苦无依,才傍着李玄的吧,不管怎样,也算是宫廷的熟人,干脆就行个方便吧。反正圣上若是问起来,就由这剑南李玄兜着吧。想到这里,他招招手,领了二人入内。
长生殿建在一个大园子里,前面有一个巨大的水榭,原是皇上用来排演乐舞所用的。李玄看时,只见那水榭之上,倒是早已有不少伶工,提着乐器,在那里准备演出呢。
原来却是好大的排场呢。李玄心道,李隆基也太会享受了吧。原以为他单独召见,却不知搞出一场音乐会来了。得,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在大唐的音乐家面前露一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