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没有他们不可踏行之处,山阔水清,却留不了他们疾行的心思。
不过前后十分钟,两妖怪就凭借着本身变态的身体素质,用超人的速度徒步横跨了南方烟树山林,创造了史上最憋屈的妖怪奔行记录。
不过两只妖怪都没有身为妖怪自强不息的意识,还为自己没有荒废的四肢大加赞赏,如果不是已经到了三楚的宋府。那么隐藏在烟树山林的一干小妖们,一定会忍不住冲上来从头到尾的好好给他们做一次教育。
但是,其中一只黄鼠狼精很老当持重的劝阻其他小妖们,“这年头,不怕想做人的,不怕想做妖的。就怕这人不人妖不妖的,看上去最别扭。东方妖族有消息说,南海的鲤鱼精都会爬树装猴子精了,你怎么不知道它们是扮猪吃老虎,想要通杀我们?”
众妖大服,仔细看看,不是吗,那只人形的妖怪长得像兔子,说话像白雀,笑得像狐狸,眼睛眨着眨着又像毒蛇,奔跑起来,却又像只豹子。真是万事皆像,万事皆不像。
至于一旁很小巧,长像很拙的哈勃狗。几个实力较强的妖怪受黄鼠狼精的提点,暗中用妖力一查,妈呀,这下子谁都不敢动弹了,乖乖的趴在隐蔽处,装孙子。白玄敏锐的感觉到有妖物埋伏在左右,本想吼一吼做个热身运动,没想到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了半天,一直苍蝇都没有飞出来。白老大一个不爽,就用仙兽的灵压控制了山林四周,压得一干小妖们大气不敢喘而气,涨红了脸,强忍了叫声,甚至硬生生的憋昏过去三分之一。
白玄没下杀手,不过是考虑着天界上的道心榜,它毕竟还没有想要脱离仙道,对待同类不能杀就吓着,不能吓就恐吓着,不能恐吓就借刀杀人,总之,不可亲自操刀。它隐约记得掌灯使君当年多次嘱咐的话,想到恩人,心里满是感慨。果然是一报还一报,时间的因果前缘到还是真难脱离。若不是掌灯使君入了凡尘,那么它欠着的仙人情根本不用还,偏偏俗世红尘,一旦和凡尘结缘,不到缘尽,这根就算是一般落在了凡间。
它侧着脑袋看了看白墨,心想,整个天界从古到今,估计也就这一位处心积虑的要呆在红尘,誓不成仙了。这么稀有的同类,会不会早来天谴?而且,那个与白妖女有凡缘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白妖女每次触到话题,都会脾气大爆,火山喷发……真的很玄妙……
白墨敲了一下白玄的头,骂道,“亲爱的白玄同学,你在发春吗?还是更年期到了?叫你三四遍,都没有听到。”
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白玄躲避她的‘追杀’,努嘴比划一下宋府广阔奢华的房宅,“你的酒怎么送过去?”白墨斜它一眼,无比骄傲道,“赠送赠送,自然是我增,他人送了。”
她看到远处一个黑点,闪身躲到角落里,坐在一处破旧的草席上,衣袖盖过,原本空无一物的草席上马上出现了一堆质地不一的提链铜壶,大大小小的壶中满装着清水,风一晃,生出满身凉意。
白妖女正襟危坐,弹指叩响,火涴布织就的墨群幻化作破布旧衣,她的形容也长大几分,隐隐透着点山野的灵秀。垂着视线,她在心中默数,还有九十八步,还有九十七步,还有就是六步,还有……三十五步,还有三十四步,今天的频率快多了,听忙乱的吗……还有五步……还有两步……
“小月姑娘,上次的冷泉水还有剩下的吗?”白墨飞快的点头,微微后退一点。
对方摸着鼻子苦笑一笑,“小月姑娘,给我拿一壶吧。我家公子也就喜欢山泉夜水的,偏偏就是远。辛苦你了,赶早摸黑的只为了几个铜板。”白墨始终没有抬头,轻松的提过来一只铜壶,放在身体前两步处,十分受礼的退后,等到对方拿走铜壶放下钱财,她才上前取。
这时候,对方却紧紧的压住她取钱的手,白墨身体一僵硬,使劲的要抽出来。对方压低嗓子道,“小月姑娘,我想问……十几天前我在这里买到的果子酒,你还有没?”
她死死咬住下唇,脸上微红,见对方气息越发逼急,终于是无奈开口,声音很小,蚊子般几乎听不清,“还有。不多。爹吃。”
对方舒口气,干笑着后退,“小月姑娘,你别见怪,我就这脾气,一急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就照着上次的份量给钱,对么!”他不说一个关于酒的字眼,只是急急付了钱,拎其一旁的提链铜壶和白墨往身边挪动的一只小陶壶,道个罪,赶集似的飞奔而去。
白墨僵立了很久,直到白玄露面,才放开脸上的肌肉,抱怨道,“下次绝对不要扮什么小家碧玉了。笑不露齿,坐不瘫腰,行不见风,卧不俯身。要不是赵大木头的一番磨练,我早就破功了。宋家的人,一个个精明的和鬼一样。”
白玄到也是佩服她的,直接的称赞,“再怎么精明的人还不是在你手掌心里奔腾。看样子,这局你半个月前就开始布置了,还藏了这么深的一手。”
“半个月前?没那么夸张,我只是恰好的在七夕发现宋二少身上的病有大半是冷寒之状。三楚之地多是氤氲冷泉,常饮此水之人,如若体质为热,必然伤及心脉。而他,自娘胎里因为毒素未除尽,本就是热火体格,却偏偏有冷寒之症。故而我断定,宋二少有喝冷泉水的癖好。更加恰巧的是,不间断引用冷泉水半个月,必会令武者五脏六肺剧痛,但如果以果子树的花汁注入瓮中,数日成酒,则可解其痛。我不过是做了一个医生的本分。”
白玄上下打量她,稍微往后退一步,做出很惧怕的神情,“宁惹阎王怒,不招白妖恨。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不过,你怎么知道宋二少一定会喝冷泉水半个月,而且刚刚好他身旁的小厮就来买走一壶果子酒?”
白墨像是一个回味自己佳肴的大厨,十分宽容的笑着,软趴趴的靠在墙上,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富贵人家,主子一点小小的嗜好都不清楚吗?再说,总有人想要往上爬,要讨得主子欢心,也就总有人会送上最何主子口味的茶水。就算所有的假设不成立,我也有一千万种方式让结果只剩下唯一。”
白玄无语,眼前的白妖女看来软的不行,救回来硬的,估计若是没有人按照她的剧本走,她就会一招欲念之力劈头扔过去。
“至于那小厮。你不知道吗?英雄救美是每个男人心里的幻想,我只不过给了他一个发挥的空间。更何况,”白墨站起身,慢悠悠的往前方漂浮,“我盯了他三天,发现这小子最喜欢听的故事就是司马相如拐带卓文君卖酒。啧啧,多么富有浪漫气息的想法。”
白玄摇摇头,跟上去,“那一壶果子酒只是果子酒?”它刚刚闻到了一股很奇特的味道,从酒香里飘散出来,虽然细微,但是绝对不是果子树花汁的气味。
白墨惊讶瞪它一眼,“看不出,白玄你鼻子还真的挺灵的,你确信你不是狗妖?”看到白玄几乎暴走的模样,她娇笑着打岔,“知不知道淳于棼?那个著名南柯太守!”
白玄摇头不解,一跃跳到白墨怀里,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安安分分听她娓娓道来。
“相传唐代有个姓淳于名棼的人,嗜酒任性,不拘小节,喜欢一喝醉了就脱guang衣服裸奔,所以三十琐碎了,还是个光棍。
一天适逢他生日,在门前大槐树下摆宴和朋友饮酒作乐,喝得一通烂醉,照例跳了脱衣舞后,他被看不下去的朋友一掌打晕了,扔在廊下自生自灭。此君向来喜欢yy,加上醉酒难以自拔,迷迷糊糊里看到两个紫衣使者请他上车,马车朝着大槐树下一个树洞驰去。然后发生了童话一般的故事,洞口变得无比宽阔,任由他们进出。洞内更是晴天丽日,花好树高。车行数十里,行人不绝于途,两旁道路更是景色繁华。”
“什么唐代?神州何时出了这么一个称号?”白玄不解问。
白墨冷愣了愣,挥手不耐烦的回答,“爱听不听,最终解释权归我独家所有。天底下吗么多的国家,你又不是每一个都知道。我说唐代就有唐代。闭嘴!”
白玄缩了缩脖子,在她锋利的目光下保持了高度合作精神。白妖女继续柔声接下去。
“到了大门口,是一高耸入云的朱红色檀香木门,上面悬着金匾,书“大槐安国”,有个气宇非凡的中年萝莉控自称是丞相,特地出门相迎,并且告诉他,国君愿将本国最美丽可爱的笑萝莉公主许配他,招他为驸马。
淳于棼十分惶恐,他本是一个纯正的御姐控,却被人强拉着和萝莉成了亲,做了半个保姆驸马,并被委任“南柯郡太守”。爱情失意后,就追求仕途成功。凭借着强大的不可推到的后台,淳于棼升官的水平犹如坐火箭一般,前后二十年,上获君王器重,下得百姓拥戴。这时间,他更是被逼着yy出了五子二女,官位显赫,家庭美满,万分得意。
正当他到达了人生的最巅峰时,檀萝国突然入侵,淳于棼率兵拒敌,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萝莉公主又因为生产过多,不幸病故。
淳于棼连遭不测,伟大后台的倒塌,使他不得不辞去太守职务,扶柩回京,但是终究是失去了国君宠信。他心中悒悒不乐,君王准他回故里探亲,仍由最初的两名紫衣使者送行。
没想到,车出洞穴,家乡山川依旧。当淳于棼返回家中,只见自己身子睡在廊下,不由吓了一跳,惊醒过来,眼前仆人正在打扫院子,两位朋友在一旁洗脚揉脚丫子挖鼻孔,落日余晖还在墙上攀爬,而他却在梦中过了常常的一辈子。”
“倒也是看荣华眨眼般疾,更疾如南柯一梦!”白玄念得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紫光闪烁,无限唏嘘着。“你这酒,莫非就是南柯一梦?南柯,我虽然见过,却不知它有这等功效。”
“南柯单饮是无伤神智。但是加了黄梁米,配上忘川水,这精致的南柯一梦,就算是他硬如磐石,本仙子也能让他在梦中做个绕指柔!嘿嘿,白氏制药,一用就见效。”
“你要如何?”
“我要他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了命运,乖乖的入我的壶中,自觉做个深情梁山伯。殉情而亡,垂名青史。”
“梁山伯是哪一路的神仙?”
白妖女先是大笑几声,清清嗓子,道,“他不是神仙,他是个飞蛾精,喜欢扑火,擅长吐血。却也是最痴情不过的。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说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