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奇怪的是,后牙壁的四周气息竟然出奇的和顺。他原本计算着那华严尊者必定会因为风生兽的缘故对无衣产生忌惮之心,毕竟在他的眼中,一个会隐藏实力的弟子,绝对不会是疯狂之人,更同样的不会是一个容易掌控,可以让他作为下一任山门尊者傀儡的人。而被无衣“欺瞒”的华严是绝对不会放过和无衣对峙的机会,肯定会出手试探打压无衣。而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的无衣大师,也绝对会出手反抗。因为若是他真的疯狂,自然要不顾来者是谁;若是他假疯,自然看出华严的忌惮,先下手为强。可是原本预料中的天崩地裂、激亢争斗奇怪的没有发生,后牙壁的魔力和佛力只是胶着着,纠缠着,宛如两股冰冷和炽热的泉水的交融,虽然形成漩涡,但是缺乏最直接的刺激,令它们爆发。
只有一种情况,华严尊者不知道为何,竟然被拖住了脚步,而无衣大师仍然是每日咆哮,过着不知道生死的日子。
诡异的风暴前的平静,这其中,在他不再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切竟然脱离了他的谋算?
无墨拧起眉头,抬头凝视千佛岩上闪闪发光的大堂处,微微有些忐忑不安,只能强压抑了心中的焦躁,计划既然有变化,那么,就让他亲手把一切扭转回道原来的轨道上。
故而,无墨停下脚步,站在一条分岔路口,指着一条弯曲的小路,示意众人自行上山。景阳王却插手止住了手下,冷冷的看着他,直接表示自己对于无墨的不信任。“你先走。”景阳王张嘴一字一句道,令唇形缓慢而容易读懂。
如果可以,他会毫不犹豫地在此处诛杀此人,但是路上行进来的经验告诉他,千佛岩处处危机、步步陷阱,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没有一个熟悉情况的向导,他们必将万劫不复。但同样的,控制权和选择权掌握在一个陌生人的手中,同样令他不安和痛恨。必须在这样的处境中脱离出来,他必须重新回到主导的位置上。
景阳王一动,电闪雷鸣之间,无墨的下颌就被卸下又被装回原位,只是喉咙里被迫吞下了异物,入腹即化,随后是一种奇怪的绞痛。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但是每一刻每一秒都在以微笑的程度增加着。慢性毒药!无墨脑子中很快闪过这个词,没想到此君竟然会随身携带如此折磨人的药物,不知道是应该夸奖他有备无患,还是夸奖自己运气太好。
我还以为这样的药,只有武侠小说中才会有。只有人格残缺的人才会创造出来。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真的使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他心中暗嘲,无法否决这是一种最好的短时间协议手段,他掌控着他们的生死,他们掌控着他的生死。
平衡啊!他几乎是得意忘形了,竟然忘记了合同精神的第一条,公平既是相对的平等。当双方的合同签订地位处于不平等状态时,必然会导致另一方意图反悔,直到重新回到平等状态。
此时,若是自己哈哈大笑,然后不屑的高声道,“小样,不看看你大爷我是谁,这身体都是暂借的,你就是千刀万剐,我也不眨眼睛一下!小小毒药,能奈我何!”会不会直接把眼前看上去稍微满意一点的王爷气得七窍流血?
算了,算了,吃亏就是占便宜,用着他们的时间还长着,靠自己现在的状况,能够一步一步把计划完成才是第一位的。就令他好好的得意吧!
小和尚做出又惊又惧的神情,扣着喉咙蹲在地上干呕,却除了胆汁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他最终似乎是放弃了,红着眼瞪了景阳王,情绪激动的拔出一个侍卫的刀,在地上龙飞凤舞的砍写,“王爷!”他愤怒的砍出几个坑,“您怎能如此!此路通往后牙壁,最为安全。您应该也注意到了,计划有变,华严并未上后牙壁。无墨必须回山探查,方能保证华严尊者和圆静大师到此处的时机,而你!你这是趁火打劫!不,简直是狼心狗肺。”他简直是怒气攻心,双目瞪得老大老大,手里得刀更是嗡嗡作响,恨不得冲到对方面前肆意咆哮,偏偏大家的听力被封锁,除了大力敲击地面,没办法发泄内心的恐惧和愤怒。
景阳王仔细的盯着无墨的字迹,果然,地上的字明显就是绢布上的翻版,一样的轻重转折,此子果然是暗中临摹圆静大师而且颇得精髓,恐怕早已存了不尊的念头。他眼里晃了晃,撩起袍子,弾了弹衣角的白沙,十分悠闲的笑笑,眼里却没有笑意,冰冷的注视着无墨,嘴唇张张合合,缓慢但是吐字清晰,“我,不信你。”
随后又恶意的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十日后,无解,必死。”他伸出手,轻轻拍拍无墨的肩膀,抽过他手里的刀,挥掌,将地面上的字迹瞬间抹去,然后一笔一划写下,“合作,开始。”
一句话,气得无墨全身发抖,但是在一干侍卫虎狼般盯视的目光里无能为力。他狠狠的呸了一声,潦草在地上书写,“后牙壁,三十里外,有洞穴可藏身。外设置玄义隐息阵,入洞立即生效。十日内,我必然探知消息回复。无故,不得离开。”
甩了衣袖,脚步踉跄着往山顶的前堂奔去。
景阳王目视无墨离开,收敛了脸上面具一般的笑意,脱下身上的红袍,露出里面和侍卫相同的黑色软甲,只是腰上别着一把软刀,刀柄上的虎牙扣紧咬着刀尾的尖勾处,贴身成一条甲带,走动中反射着几丝幽光。
他身后的一群侍卫皆是沉默,握紧手中的武器,自觉排列成一条长队,保持了前后相同的距离,目光凝成一点,身上凝重但是不见丝毫杀机。和先前表现在无墨眼中的样子,决然不同。如果说,先前的他们还是具备喜怒哀乐的人群,那么现在,他们则是退去了人皮,露出刚硬内在本质的杀戮机器。
这才是景阳王一手培育的,受到潜意识信号,马上会忘我的菁英。他们,只是他手里最锋锐的刀,而刀,想来是不需要任何情绪和思考的。
景阳王背手闲庭信步般往后牙壁踱步,狼卫则是连呼吸都是如出一辙,肌肉的抖动、行进的频率、目光的转动、脚步的距离,都是丝毫不差,完全是用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他们遵从着长久训练的反应,压抑了身为人的所有特征,有最紧接野兽最直接的方式感受周围的环境,从气场的变动中,察觉敌人的踪迹。
正是因为狼卫的存在,景阳王可以十分随意,他现在想的是,那个神秘的叶锦,当初携带了玲珑骨和自己精心培训的噬梦远走高飞,如今意外令他得知了消息,只是,身为前太子太傅的关门弟子,同时也是叶家的庶子,他究竟是如何和天罗婆娑族扯上关系?
最重要的是,玲珑骨和噬梦究竟又在何方?叶锦此人,能不能同时捕获?他又为何能够熟知自己对于宋家和山越民的计划?这天罗婆娑族妄图借着绑缚世子来换得佛骨舍利的阴谋,是不是出于他之手?此人不参与世尊权位争夺,就是是躲其锋芒、不爱权谋,还是出于更大的考虑?
说到底,景阳王捏紧拳头,目光投向虚空,自言自语,“你,究竟是谁。”
此人,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针,扎住了他的不安和软肋,甚至还逍遥自在的活在天地间。他得到了关于叶锦的消息,却不得不发现,此人反而更加神秘。
叶锦,必然有一日,我让你,跪在我面前。他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