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家细作探知北条氏康起兵的消息后,立刻返回岩殿城禀报信玄,信玄闻知之后,不慌不忙,对氏康的调兵遣将不感兴趣,只是问氏康的健康状况,细作不敢隐瞒,将所见如实回答,信玄听罢之后,就让细作退了下去,然后转头对刚从前线回来述职的高坂昌信说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老对手的近况更吸引人,至于出兵的情况,信玄反而看淡了,都要你们去操劳了。”高坂昌信听到忙回答说,“大人身体要紧,小事如果属下可以处理的,一定不敢怠慢,只是听细作的口气,氏康现在每日吃饭不过半斗,少汤少茶,可是够呛了吧。”信玄笑笑道,“氏康还算是我前辈啊,大我五岁呢,我的胃口都不如从前了,他肯定更不行了,不过刚才细作说的一个事情我倒真的有点上心,他说氏康每日正午要取小刀在手臂和脑后切口放血,这是什么道理,昌信啊,你带兵多年,手下军医不少,你找机会问问,看看用这个法子是治病啊还是有别的什么。”
昌信不敢怠慢,忙应了下来,信玄又琢磨了一会,方才接着说道,“若是他死了就好办了,相模能驾驭纲成和幻阉的只有他一人,剩下的武将也多是飞扬跋扈的,若是他死了,氏政十年之内难以一统家臣之心,我就好放开手脚西进了。”高坂昌信点点头,忙附和道,“这样看,主公所盼可成啊,氏康吃的少,又天天拿刀放血,不管是为了什么,总应该对身体无益处的吧,北条没落,估计指日可待。”信玄嗯了一声,指了指桌子上的书信道,“今川家东海雄主,义元一死,立刻分崩离析,氏康现在身子骨不行了,若是他也死了,北面的宇都宫家,土浦的佐竹家,馆山的里见家还不把氏政那个小子分剥了吃掉,子嗣无能,累死祖上辛苦拼打的产业啊!却不知我和谦信打了这么多年,这种下场会不会落到我们两家头上,又或者谁先谁后呢!昌信,你看看,这是谦信的书信,他责骂我了。”昌信闻言,赶紧伸双手从台案上拿起书信来,拆开了看,果然是谦信的笔迹,笔走龙蛇,气魄不凡!
“吾兄甲斐守护信玄大人亲启:谦信自数年前与兄信浓一别,甚是想念,近日偶起苦楚,叹春去秋来,不饶人岁,屈指算来,兄亦年近五十,弟冒昧揣测,胡须恐多有花白了吧,弟感念兄连年征战,餐风露宿,不知怜惜身体,所以特有几言相劝,古人云‘知足常乐’,愚弟以为不无道理,兄之手下,二十四将威震东西,库中存粟,十年靡费亦不会有所减,足下领土,北抵越中,南瞰大海,试问世上谁人敢不赞叹,关东三国,国之盟重情义,远恩德,虽义元身死,不足以为之讨,惊闻兄欲起兵问罪东海,却不知何故,请兄斟酌厉害,掂量正邪,早早罢兵而去,弟虽不才,却久念兄长,现与相模氏康先生商议,愿在越中名胜五条瀑布之间,摆下酒宴,弟与兄长尽欢如何?期盼回复,早与兄长见面,谦信谨拜。”
昌信小声读罢信件,又将之折叠,放回信封之内,信玄瞟了一眼,便开口说道,“你快马送去给幸隆,让他拟个意见出来,另外附上我的意见,你记一下,就说,谦信若出兵,必然绕过信浓的高山恶水,出相模与我决战,可如此劳师远征,且胜之无任何好处,所以我料他只敢虚张声势,不敢真动干戈,不过这封信倒是能看出来,氏康是铁了心要和咱们决战了,不然他不会向谦信低头,和他结盟的,我已经让信友带风林火山去阻隔氏康了,一旦拖得氏康之军筋疲力倦了,咱们就大军出击,和氏康决战!至于怎么个决战法,什么时机,你让幸隆也提提自己的看法,去吧!”
高坂昌信全部记清楚了,赶紧退了出去,不敢打扰信玄休息,信玄见他离开了,方才轻轻喊了一声,立刻便有一扇侧门推开,竟然一个和信玄一模一样的人走了出来,信玄瞥了一眼,让他坐下,那一模一样的武将不敢抗命,赶紧走近信玄,坐了下来,信玄这才开口道,“都听见了。”那武将忙应了一声,信玄便接着说道,“我这几日又不妥了,身体难受的很,尤其是吃东西,稍微硬一点干一点,就整个胃疼的要命,骏府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再拖的话就没时间休整,要是和氏康决战,必败,所以要辛苦你了,你去一趟骏府,监督攻城吧。”那武将立刻跪倒,低声答道,“臣弟遵命!”原来此人便是武田信玄的亲弟武田信廉,他虽然小信玄十余岁,可是长得颇有相似,一旦粘上信玄那一撇大胡子,立刻就是一模一样,所以多年来摘下胡子便是二十四将之一,信浓的守卫者,粘上胡子便是信玄的“影武者”,代替信玄去跋山涉水,振奋军心。
假信玄离开岩殿城之后,立刻点起五十骑兵,快马直奔骏府而去,如此狂奔了三天,便抵达骏府城下,远远一看,高坂昌信和山县昌景的部队正连番攻城,只留开西门不打,城中被巨石强弩轰击,已经疮痍满布,城墙坍塌,城头之上今川家武士或三或两,歪歪斜斜靠倒一片,反正这些日子都习惯了,武田的大军是真射箭,猛发石,留力三分缓攻城,只要靠着点城墙,头低下,就能避免被射中砸中,只要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凑,就能避开武田步兵的骚扰,反正那些步兵不知道咋了,只挑人少的地方登城,然后能拆的拆,能烧的烧,一遇到大股今川军的迎击,便立刻离城回营,全然不似传说中的武田军那样英勇善战!武田信廉见了也是一头雾水,立刻快马冲进山县昌景的营盘,去问责与他,哪知巧了,自己的马刚冲入营门,就看到了红盔红甲,头顶牛角标的山县昌景,昌景见到信廉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跪倒高呼,“参见主公大人!”身边左右军士听闻,也纷纷跪倒,齐声喊道,“参见主公大人!”
信廉立刻装着信玄的嗓音高声喝道,“我武田家好男儿快快起身!信玄来和你们并肩作战了!”说罢翻身下马,将腰间佩戴战刀交给身边侍卫,并立刻下令将此刀挂在营房大门之上,以作激励士气之用。大军见了又再跪倒,三呼本家万岁,信廉笑了笑,快步走到昌景跟前,低声说道,“为何还不攻城!信玄在山上看了,连续三个冲锋,刀兵相接不过一回,就都退了下来,是何道理!”昌景不知这是假信玄,忙噗通跪倒,颤声说道,“这是真田大人传来的主公军令啊,说是尽量留给冈部元信一条生路,属下这是给他投降的机会呢!”信廉这时才知道,原来兄长是要收服武将啊,于是立刻改口道,“我不是问责你攻城不利,是说怎么这么多日子了,冈部元信还不投降啊!你知不知道,氏康已经出兵了,先锋直抵甲府,若是半个月内咱们不能结束攻城,休整完毕,那等氏康大军来了,咱们输多胜少啊!”
“昌景得令!立刻攻城!”说罢,山县昌景跪倒在地,祈请宽恕。信廉转念又一想,摆摆手道,“既然都这些日子了,那也不用急于一时,信玄再给他写封信吧,亲自说服他,也算...也算仁至义尽了!”
“主公圣明!”
第二日,武田信廉模仿信玄笔迹,写了一封书信给冈部元信,其中所有不过数语,“氏真已去挂川城,骏府可保几日,城破之日,相见难免尴尬,若放君离去,君军无一人,马无一匹,去往挂川投效朝比奈,岂不羊入虎口,实在信玄所不忍见,现本家骏河国副总奉行大印虚席以待,期盼大人,何去何从,望早做定夺!若拖延日久,信玄只有亲自登城,苦劝尊驾。信玄亲笔。”写好之后,立刻选派真田幸隆之子,青年真田昌幸送入城去,冈部元信在天守阁原义元居室之内召见了昌幸,取出信件之后,反复阅读了三遍,直看得汗流浃背,芒刺满身,最后将信件小心的叠好收入怀中,长叹一声道,“元信不才,竟然得主公如此青睐,尊使大人请回吧,就说罪臣冈部元信大开城门,请本家大军入城,元信哪也不去了,不敢接收骏河奉行之职,就在这天守阁内等死罢了!”
1567年(永禄十年)10月17日,冈部元信大开城门,迎接武田军入城,至此,耗时日久的骏府城攻防战结束,今川家首府在东海第一弓取今川义元死后七年终于陷落,开始了长达五年的主家更替,战火摧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