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入,就是因官员的过失而导致的重判。
失出,便是因官员的过失而导致的轻判。
唐律规定,失入减三等,失出减五等。就是说,重判了犯人减三等品阶,轻判了犯人减五等品阶。
本来这规定很好,可以让官员们时刻警醒,对自己的判断慎之又慎。
可自从张蕴古案之后,在朝的官员们忽然全都发现,轻判很容易出事,人头不保。而重判,却一点事也没有。
原因其实很简单,对犯人从轻发落,过去仅仅是对原告不利。现在更是对陛下不利。因为陛下可能会怀疑,官员们有意偏袒罪犯,甚至如果你与罪犯能扯上点关系,更会怀疑你以权谋私,包庇犯罪。
但重判就一点事也没有。尽管唐律中有规定,判重了罪刑,官员要减三等品阶。
可事实上,把罪犯判重了,只会出现皆大欢喜的局面。原告高兴,陛下喜欢,百姓看见罪犯判了重罪,心里更是安定。至于罪犯本人是不是罪有应得,谁去关心那个?
恐怕只有罪犯的家人们,或许会为罪犯说几句话。
可家里出了个罪犯,本来就是件极不光彩的事。这些犯人又是依照唐律判决的,明面上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很多罪犯的家人们,便都忍气吞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们被判处死刑。
渐渐的,严刑峻法就变成了常态,更没有官员们会去主动保障罪犯的权益了。
孟凡的大伯,就是第一批倒霉鬼,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在这种节骨眼上,不管是李元宏也好,阎立本也罢,谁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去为了一个犯人得罪当朝天子。
阎立本看着一脸愁容的孟凡说道:“若想翻案,谈何容易。这件案子,一定程度上,是按照陛下定下的基调来判决的。除非……”
阎立本欲言又止,孟凡不觉有些好奇,问道:“除非什么?难道还真有办法,扭转眼前这种局面?”
阎立本饮了一口铁观音,说道:“除非集合朝臣们联名上奏,劝陛下发罪己诏,在刑狱上保持中立。不然这种局面只会越演越烈。到最后人人自保。但这件事太难了,太难了。”
“何人可助我们联名上奏陛下?”孟凡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可不管这件事有多难,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就该有个结果。
阎立本抬眼郑重的看了孟凡一眼,说道:“不瞒孟兄,阎某早就对目前刑狱方面的这种局面深为忧心。因此,阎某早前就已经同大理寺卿刘德威探讨过此事。他对同僚张蕴古之死,颇为不愤,发誓要替张蕴古恢复名誉。他在刑狱方面,建树颇多,我们或许可以引他为援,再联合其它人,想出一个万全的对策来。”
孟凡略一沉思,咬牙说道:“就这么干,只是孟某与那大理寺卿不曾相识,还望阎兄能够代为引见。”
“这是自然。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事不宜迟,眼见离秋后行刑的日子就不远了。这几天,陆续有人已经到了处斩的日子。早一天为张蕴古正名,就能够多救下几十条性命。不眶孟兄你说,这些天阎某天天一闭眼,仿佛就能看到那些蒙冤受屈的罪犯们,来向阎某索命。再这样下去,这刑部侍郎的重担,阎某怕是担不起了。”
“阎兄说笑了,这并不是你一人之过。更何况,圣人有云人谁无过?过能改之,善莫大烟。咱们此刻要做的事,兴许会得罪陛下,但以孟某之见,陛下自己想必也不愿看到如今的局面。陛下当时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张蕴古时,或许根本就没想到,这起案子会对刑狱断案,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孟凡劝解道。
阎立本连连点头,赫然开朗:“孟兄所言极是,我无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