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楼,天香楼,天道阁中。
附马都尉孟凡凭栏远眺着太极宫的方向,任由凌冽的寒风吹拂自己的脸颊。
修长的发带在他脑后高高扬起,袍袖被大风吹得鼓荡起来,猎猎作响。
蜀王李恪一脸绝望的站在他的身后,冷冷的盯着他的背影,满面怒容。
“先生不是说,魏王已失却圣心,再也难以得到陛下的看顾了吗?那为什么,父皇还是选择了他,而只字未提任用本王?”
孟凡头也不回,冷眼看向远方。
“殿下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太过了。幸好陛下今日不在,若是让陛下看见殿下如此光景,必会对殿下大失所望。还望殿下好自为之。”
李恪凄然冷笑一声,走上前去,与孟凡并肩站立, 扭头道:“父皇看见了又如何,反正现在魏王已然监国,小王将来不过是个闲散的王爷,得不得圣心,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孟凡扭头诧异的看向李恪:“王爷难道没看出来,魏王大限将至?”
李恪大惑不解道:“先生此言何意?四弟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先是与长孙无忌冰释前嫌,此番又被父皇委以监国重任。小王更是听说,父皇已经口头答应,只要这次四弟监国期间不出差子,父皇班师回朝之日,就即刻封四弟为太子。有长孙无忌的辅助,四弟想不赢都难。先生所说的大限将至,岂非自欺欺人?”
孟凡淡然一笑,坐回了蒲团上,抬头看着李恪说道:“原来王爷在担心这个?殿下实属多虑了,殿下难道没看出来,陛下如此行事,不过是想堵住长孙无忌的嘴吗?若是陛下真心想立魏王为太子,就不会拿监国这件事来考验他。如果陛下真心想立魏王为太子,就根本不会让谯国公柴绍担任辅国大臣。”
“柴绍前番辅佐太子,犯下渎职重罪。若非群臣上书求情,险些下狱。陛下令这样的人辅佐魏王,难道你还看不出其中的深意?”
李恪眉梢微喜,将信将疑,紧跟着坐在了对面。
“先生的意思是说,父皇根本就不看好四弟,如此行事,只不过是给国舅一个台阶下,实则不会立四弟为太子?”
“难道殿下以为不然?”孟凡反问道。
李恪急道:“先生所言不无道理。但先生怎知,魏王就一定抓不住这个机会?万一他在监国期间,表现出色。父皇班师之日,还有什么理由来拒绝立他为太子呢?”
李恪总觉得,此事十分难料,此时断言,恐怕还为时尚早。除非,除非附马都尉早有打算,刻意制造什么事端,以此来破坏魏王的功绩。
但如此一来,附马都尉行事,就不免落入下流,为人所不耻了。
李恪并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一旦发现孟凡有这个苗头 ,他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孟凡岂能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劝解道:“王爷不必多想,在下是说,以魏王之能,陛下御驾亲征这段时日,维护长安城的治安倒并非难事。若在平日,王爷所说的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
“但王爷可别忘了,这是在战时。战时风云变幻,京城事务繁杂,必定有许多疑难之事。只凭魏王的见识 ,断难久守而不出错。再加之辅臣柴绍,贪酒好色,并非良辅。我料他们这队组合, 必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事后他们若能平定,还不算什么。只要稍有不甚,就会出大事。届时长孙无忌就是想袒护,恐怕陛下也不容他。”
夺嫡之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在孟凡的一番安抚之下,蜀王才稍稍气顺,心情忐忑的悄然回到了王府之中。
附马都尉已经告诫过他,越是在这种时局动荡之时,越是要懂得蛰伏之道。
飓风过岗,伏草唯存。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一切自然会重新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