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御风淡淡道:“因为我有一个原则。被我施展收魂术的人一定要是死人,倘若他是活人,我绝对不会破例。”
尤三郎的眼睛突然瞪大,半晌后,终是忍不住感慨道:“真是一个古怪的原则!”
卓御风笑道:“在你的眼中,我不恰恰也是一个有能力,却很古怪的人吗?”
对此尤三郎不置可否,倒是突然话锋一转:“可公子你只是不会因为活人破例。倘若在你面前的是个将死之人,腐烂枯木,为其破一次例,倒也无妨。”
他口中的将死之人,腐烂枯木,无疑是在将自己作为比喻。
闻言,卓御风自然有些讶异:“这酒还没下肚呢,只是摆在桌上。你就觉得自己喝下这一杯酒,真的要死了吗?”
尤三郎道:“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正如公子你所说,现在是你掌控主动权,而我只是陷入被动。所以于我而言,喝下这一杯酒,是尝到其中的甘甜滋味,还是品尝到其中的剧烈毒性,分别并不是那么大。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想当初公子你对我说的这八个字,我已经领会到了。”
卓御风道:“如果是在这之前,你对我说你领会到了这八个字,我或许会为你拍手叫好,鼓掌喝彩!可是现在,你对我说这种话,我只会觉得格外的讽刺。难道人真的要在自己生死弥留的刹那之间,才能够大彻大悟吗?”
尤三郎忽然低下了头,缓缓道:“辜负了公子的期望……仍旧是我的过错。”
卓御风道:“不必急着招揽罪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我之间走到这一步,若说全是你的责任,而没有我的丝毫问题,我自己也是不信的,因为我从来不以侠客和圣贤这样的身份自居。不如这样,你喝一杯酒,我也跟着喝一杯酒,至于是不是最后的对酌,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尤三郎顿时一怔:“这算是公子又给我另外一次机会吗?”
卓御风气定神闲道:“我说过,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吝啬给予别人机会的人。就算此人对我心存异心,只要我还记得与他之间的美好,哪怕仅仅是片刻,我都会手下留情,给予他另一次机会。他们一样,你也一样。”
尤三郎若有所悟,踌躇片刻后,主动道:“那便让我先喝下这一杯,也算是提前品尝公子你的情谊。这种机会的确难得……或许不只是几年难得一见,而是百年都难得一遇……”
卓御风摇了摇头:“这就由不得你了。掌握局势主动权的是我,而不是你。所以如果要喝下一杯酒,也该由我来带头才对。这不只是一个特别的道理,还是一个特别的定律。”
说着,他便伸手将另一个还没有装满酒水的翡翠酒杯握入掌心,细微地捏了几下,感受了这酒杯外壁的滑腻触感之后,他才不急不缓地将旁边散发着玉石光泽的酒壶隔空托起,往杯中倒入了一杯酒。
完成这系列的过程之后,他对着尤三郎摇晃了一下酒杯,随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就自然而然地将这杯酒一饮而尽,过程中没有丝毫停顿,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犹豫。
……
自然而然,行云流水。
仿佛卓御风这样的举动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在心中谋划了许久。
看见对方真的喝下了这一杯酒,并且用的还是同一个酒壶,相似的翡翠酒杯,尤三郎心中的些许疑虑更是打消了大半,很快也跟着饮下了一杯酒。
两人虽未碰杯,却在这恍惚片刻,真的有对酌之意。
只是卓御风的嘴角可以继续挂着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到了现在,尤三郎却始终笑不出来。
倒不是刚刚饮下了这一杯酒之后,尤三郎就立马感受到了其中的剧烈毒性,而是卓御风对他仅有片刻的坦诚与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