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卓御风也恰恰可以感受到尤三郎心中的紧张之意,虽然他很乐意在后者的身上看到这样的情绪展现,但以他的性格,并不会因此感到真正满足,所以接下来他仍旧是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这三种选择已经摆在了你的面前。虽然我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可也不会一直等下去。至少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你便要做出选择。”
尤三郎叹了一口气后,沉声道:“第一个选择是自废修为,第二个选择是刺杀夏侯家现任家主。无论我在这两个选项之中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无异于影响我的根基,打乱我之前的计划。”
卓御风冷笑道:“你的擅作主张,自作聪明,本也影响了我的计划,所以我以异曲同工的方式来对付你,合情合理。”
尤三郎道:“其实公子不必对我特意说这句话。以你的能力,对付我们这些小人物,就算什么理由也不说,什么动作也不做,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从热情到冰冷的变化,宣判人的生死,都会显得合乎情理。因为你原本就不是凡人,虽然还占据着血肉之躯,但潜藏在骨子里的那份意识,很像是传说中的神性!”
卓御风的笑容之中陡然多了些许讽意:“你连仙道都只是一知半解,却还在我面前妄谈神性,看来这段时间我真的是对你放养太过,不只让你生出了一些异心,还让你在神仙之道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看法都出现了偏差……”
他似乎还想就这个话题多说一些,但一想到如今彼此的处境,也懒得再从其他方面思考,万般思绪仅仅汇成一句:“罢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你又在第一个选择与第二个选择之间摇摆不定,总觉得这样会影响你的根基,破坏你之前的计划。那看来你是决定做出第三个选择?”
尤三郎道:“第三个选择仅仅是让我喝下一杯酒。相比之下,原本就容易做到的多。”
卓御风道:“可这世上真真假假,原本就容易混淆。并不是所有的酒都是令人回味无穷的甘醇美酒,还有一种酒,混合了致命的毒药,变成了致命的毒酒。”
尤三郎的喉咙明显加速了滚动,但还是板着一张脸,说道:“这个我知道。可还是那句话,比起前面两个选择,它的确要更容易完成。”
卓御风道:“所以你真的不怕我给你准备的酒里有毒?”
尤三郎道:“若说不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经历一些贪生怕死的阶段,有一些贪生怕死的想法。尤其是在死亡阴影来临之前,这种恐惧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大程度的蔓延,如同黑幕取代白昼,将入永夜!”
卓御风道:“可我现在只感受到了你心中的紧张,却并没有感受到你心中的恐惧。这就好像你心中虽然还有诸多疑虑,可最终呈现出的感觉却是有恃无恐!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因为夏侯家对你做出的承诺而拥有这样的信心,还是你本身就很自信,觉得你我之间相识的时间并不算短,而我又是一个几乎从不用毒的人,所以你就下意识地觉得我给你准备的酒里并不会混合致命的毒药?”
尤三郎道:“也许吧。”
卓御风道:“这种关键的时刻,你却还用也许这样笼统的词语。看来对于生死之事,你的态度要比我想象中的豁达许多。”
尤三郎道:“人的恐惧跟人的牵挂总是有密不可分的联系的。一个人的牵挂越多,那么在死亡阴影笼罩他的时候,心中的恐惧感自然就越大。反之,一个人的牵挂越少,那么在死亡阴影笼罩他的时候,他心中的恐惧感自然也就越少。虽然公子你并没有直接对我说出这番话,但我的确是在遇见你之后才明白的这番道理。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应该感谢你。”
卓御风道:“感谢的话就不必了。你的意思是现在你的心中已经了无牵挂?”
尤三郎道:“不能说是全然没有,只是……”
即便感受到了对方的犹豫,卓御风仍是忍不住追问道:“只是什么?”
尤三郎道:“算了……有些话还是当做秘密埋在心里比较好。贸然说出来,在那一瞬间固然显得坦诚。可当自己回过神来,再度回忆的时候,总会觉得有些愚蠢。”
卓御风道:“我当然知道每个人都有些不愿对外人提及的秘密。但现在是我占据主动,而你陷入被动。我刚好又懂一些奇妙的搜魂之术,所以你要么一口咬定你的心中没有秘密,对我所说全是肺腑之言,要么就豪气一点,直接在我面前咬舌自尽。像这样说些没头没尾的话,就又想要突然收回去,把它变成秘密保守住,甚至带入墓穴之中,我是不会答应的。”
尤三郎忽而苦笑道:“看来我又做了一件错事。”
卓御风道:“你所做的错事也不少了,多一件倒也无妨。然而现在我的心情跟以往不太一样,并不想真正对你施展这种搜魂术。”
尤三郎诧异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