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之后,百里横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侧脸颊,竟是感觉有些微微的发烫,正在他对此感到有些诧异的时候,南宫无心已然出声道:“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又没有打趣你,你怎么会有如此异样的反应?”
百里横岳迟疑了片刻,总算做出了解释:“每个人的体质都不太一样,有人说谎的时候会脸红,有人激动的时候会脸红,而我恰好属于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因为某件事情而感到震撼的时候会脸红。”
闻言,南宫无心的表情顿时像是听到了某种天大的趣闻,来不及捂嘴就直接笑了起来:“哈哈,那你这个人的体质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百里横岳耸了耸肩:“但一想到我的这种体质并没有什么正面性的作用,也不能帮助我修行剑心,我就渐渐感觉有些没意思了。在我以前生活的那片地方,也有不少人因此对我产生异样的眼光,甚至以取笑这件事情为乐。”
此话一出,南宫无心脸上的笑容直接收敛了下去,认真道:“那你觉得我刚才是在取笑你吗?”
百里横岳道:“在你的笑声之中,我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恶意,所以这算不得什么问题。”
南宫无心道:“这也就是说他们的笑声之中,对你有明显的恶意?”
百里横岳道:“若非如此,刚才我在对你介绍的时候就不会说那只是我当初生活过的一片地方,而应该尽量言简意赅,说那里是我的家乡。”
南宫无心并非愚笨之人,加上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也没有隐藏地多深,所以她很快明白其中的意思,道:“看来你跟我一样,也习惯和适应了江湖人的身份,有了四海为家的觉悟。”
百里横岳道:“可能我们还是不太一样,你像是完全占据了主动权,我则像是陷入了被动之中。”
南宫无心道:“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只要踏入了这片江湖,就都是江湖人,只要你的骨子里没有习惯一成不变,又对成为他人的提线木偶有着明显的抵触,迟早有一天,你也能反过来掌控自己的命运,拥有所谓的主动权。我相信你能够走到这一步,你也应该有着同样的自信。”
百里横岳笑了笑,接着却道:“姑娘,你的这些话确实很鼓舞人心,但我们毕竟是初次见面,你不觉得谈论这些话题太早了吗?”
南宫无心道:“好像也是,那你觉得谈什么比较合适?”
百里横岳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从你我相识到现在,你始终没有拔出自己的宝剑,对于剑心的解释也是采用了广泛的意义,而没有从细微之处进行解释,就说明你要么有所保留,要么你原本的重心就不在此。不管事实究竟是偏向哪一点,我都想知道,你还有什么样的爱好?什么样的天赋?”
南宫无心道:“你挺会提问的嘛。”
百里横岳道:“然而主动权依旧在你的手上,你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不回答。并且在我的感知之中,如果你选择了后者,以我现在的能力,也无法逼迫你改变主意。”
南宫无心笑道:“就算你此刻的能力在我之上,也无法逼迫我改变自己心中早就已经打定的主意,包括其他人也是一样。”
百里横岳对此毫不怀疑,顺势道:“看得出来,你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子。”
南宫无心道:“有人说我的这种个性像是一把剑,也有人说我的这种个性像是一根刺,你觉得这两种说法里哪一个更契合我的本身?”
这像是一句没有任何征兆就突如其来的询问。
由于之前没有任何准备,百里横岳犹豫了很久,方才回应道:“其实我是想选择前者的来着,毕竟我总觉得你已经修炼出了剑心,虽然你很年轻,但我相信你有这样的天赋和能力,若非如此,又怎敢一人一剑闯荡江湖,还如此潇洒自在呢?”
南宫无心没有对此表示肯定,也没有对此表示否定,淡淡一笑之后,她转而问道:“你的这种口吻,似乎是在表明你选择了后者?”
百里横岳摇了摇头。
南宫无心不禁用着充满疑惑的目光看着他:“既没有选择前者,也有选择后者,难道你还选择了第三种答案不成?”
百里横岳道:“这不是很好吗?倘若你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左右两条道路都不太符合你的心意,也无法通往你真正想达到的目标,除了开辟出第三条路,我想应该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南宫无心道:“这好像话里有话呀,为何我们初次见面,刚开始结交,你就要逐渐把事情变得复杂化?”
百里横岳道:“不是我要把事情逐渐变得复杂化,是剑心的结构本就复杂,而多半同时掌握了剑心和琴心的你,原本就不能用简单二字来形容。”
听到这里,南宫无心看向百里横岳的眼神又是一变,除了浓浓的惊讶之外,还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锋芒,好在没有衍生出真正的杀意。
就如同百里横岳所感知的那般,就算他在她的面前直接把这番话说了出来,她也不会对他产生真正的杀意。
事实证明,男人的直觉也可以很准确。
尽管这或许并不能一直沿用下去,但至少在这一刻,他的心中有股莫大的成就感。
只是当南宫无心渐渐平复下来,对他的言语已不再是以夸赞和鼓舞为主,而是有些盘问的意思:“你学过剑术,对于剑心又有一些了解,加上你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你猜测出我已经掌握了剑心,并不算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但你明显不像是那种爱好声乐之人,无论是玉箫还是玉笛,对你来说应该都跟奇形怪状的兵刃没有什么差别吧?”
百里横岳道:“虽然这个比喻有点奇怪,但总体还算是比较恰当的,我的确不是那种爱好声乐之人,就算你同时把玉箫和玉笛放在我的手中,还告诉了我要怎么吹奏它们,使得它们尽可能地发出美妙的声响,实际操作起来,我大概也会觉得有些麻烦,甚至是困难,这是天赋的限制,而非态度的不端正。”
南宫无心道:“能够说出这番话,证明你足够坦诚,但我就愈发不理解了,连玉箫和玉笛这一类乐器你都无法掌握,又怎能一眼看出我学过弹奏古琴之法?并且像修炼出剑心一般,修炼出了琴心?”
百里横岳道:“这个……解释起来就比较巧合了,你不一定会信。”
南宫无心道:“你若是什么也不解释,我就一定不会信。”
闻言,百里横岳快速权衡了一番,终是做出了妥协,认真道:“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一句话,若万物皆能有灵,则万物皆能有心,剑可有心,琴也可有心。虽然这只是一种推理,可如果真的有人能把它变为实际,那这天下除了琴心剑魄的组合之外,还能有琴心与剑心的相配。”
“琴心与剑心的相配?”
南宫无心反复琢磨了一下这句话,仍是觉得有些晦涩难懂,接着对百里横岳道:“两颗心的完美融合,最好的结果不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心心相印么?但那基本是对于人心而言的,琴心与剑心的相配,能够走到这一步吗?”
百里横岳道:“不试试的话,又怎么知道呢?”
南宫无心道:“你可有尝试过?”
百里横岳道:“没有。”
南宫无心道:“回答的倒是挺快,但这并不是我想要听到的答案。”
百里横岳道:“那也没办法,正如你尽量对我表现出诚意,我也不能在这里欺骗你。”
南宫无心道:“那你之后可想过尝试?”
百里横岳道:“以后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但若只是一瞬间的想法,我不只有,还有很多,甚至包括了其他。”
南宫无心好奇道:“其他?是什么?”
百里横岳道:“这个就涉及到个人的一些秘密了,便是认识了十年以上的老朋友,可能都很难分享出自己的秘密,你我只是初次见面,就不要谈论这些了吧。”
南宫无心道:“我也不是非要倾听旁人的秘密不可,只是你这番话一点也不委婉,就不怕我突然改变主意,觉得你不再符合我的眼缘了吗?”
百里横岳道:“你刚才还说过不会轻易改变自己心中早已打定的主意,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南宫无心道:“给你个台阶,你就顺着下了,这么说,你还挺机灵的。”
百里横岳道:“江湖毕竟是个复杂的江湖,天下也是个复杂的天下,没有大智慧,就要有小聪明,小机灵,要是什么都没有,就贸然踏入江湖之中,甚至参与天下之争,往好听了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往坏了说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嫌自己的命太长……听上去是两种人,可实际上却是一种人,你不会对这种人产生眼缘吧?”
果不其然,南宫无心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总结的不错,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百里横岳道:“什么问题?”
南宫无心道:“如果我突然想要在你的面前展示我的琴心,你可愿意好好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