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妃见周离她脸上表情,便知道她定是有许多隐情,当下微微一笑,也不多问。
“既到了我翠微宫,也是与本宫前世有缘,你就先随着青霜帮我照管一下画室吧!”
“画室?”周离微微一惊,原来后宫之中当真是藏龙卧虎,太妃既然有自己的画室,想必她是精于作画之人了。
“周离妹妹,随我来吧!”那个叫青霜的宫女约莫十八九岁,和善地拉着她的手,一起去了画室。
太妃的画室很宽敞,落地的窗格上糊着银白色的窗纱,把屋外的光线无遮无拦地引进了室内。
青霜将房内所有要定时擦拭的桌案,屏风,古董架和一些需要经常拿出来在阳光下晾晒的画轴指给她看,她一一地记在心里。
“妹妹!你能从御厨房调到咱们翠微宫来,又与我一起照管这画室,可真是一下子从地狱升到了天堂啊!你知道吗?太妃每个月顶多来这里作一两次的画,有时几个月都不来一次,咱们姐妹只需每日花上一两个时辰,将画室打理干净,其余的时间,就可以在宫内随意玩耍了!”青霜显然是个快言快语的姑娘。
周离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心想:“她说的不错,虽然到哪里都是下人,可是比起御厨房那牛马般劳碌的生涯,这样的生活的确是上了天堂了。”
“青霜姐姐,太妃既备了这件间画室,想来必是酷爱作画的,却为何——”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青霜得意地笑道:“咱们的太妃娘娘,二十年前就是宫中第一才女,她老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太后日理万机,就让皇上拜太妃为师,学习作画!”
“那——这间画室,其实是为了恭候圣驾而建的?”周离的心头微微一震,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一袭白衣,和那双深邃的眼睛。
“这是自然,三两年之前,圣驾光临的是很频繁的,只是近年来,太后让皇上每日跟在身边料理朝政,他才渐渐来得少了。距离上次来,已经快三个月啦!”
“那他,以后还会再来吗?”她鬼使神差般地脱口而出了这句话,但随即就后悔了。
果然,青霜见她这样问,就用帕子捂住嘴,呵呵地笑了起来:“妹妹如此盼望圣驾光临,莫非是想当贵妃不成?”
周离又羞又急:“姐姐,你开什么玩笑!我只是想,圣驾一旦光临,就是咱们在画室内伺候,妹妹没伺候过主子,怕万一有个差池……”
“妹妹放心!咱们这位万岁爷,对待奴才们是出了名的宽厚,记得前年,他就在这案上低头画一幅泼墨山水,我站在一边为他磨墨,一不小心打翻了砚台,泼了他一头一脸的墨汁!”
“啊!那后来呢?”
后来我吓得魂都飞了,心想这下就算不被贬到浣衣局,也非得挨几十大板不可。谁知皇上只是皱了皱眉,用袖子擦拭了两下额头,对上前要捆绑我受罚的太监们轻轻说了句:“算啦!她也不是故意的,是朕自己不够小心!”青霜现在回忆起来,脸上犹自带着深深庆幸的表情。
两人正谈论间,就听得屋外一个小宫女叫道:“青霜姐姐,吃午饭啦!”
青霜说得果然很对,这翠微宫的宫女们不但平日里活计轻松,连一日三餐都比周离在御厨房时要丰盛的多,周离不禁感慨:“难怪当初在宫女苑时,那些女子们一心想分到位份高的主子那里,原来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金太妃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日里不太喜欢出去与宫中别的太妃太嫔们交往。
在没有风的日子里,她总是坐在院中那棵高大的绿楠树的阴影下,闲闲地饮一口茶,看几章书。
很多时候,周离路过她的身畔,都会忍不住去看着她光洁的额头,看着她娴雅的神态,而每次,她都感觉到,时光在这个女人的身上,仿佛是凝固的,既看不出今朝与明日的区别,也看不出今年与来年的差异,她似乎一辈子就要这样以端凝的姿态坐下去了。
在宫中的日子长了,她也陆陆续续听到不少关于太妃的往事。
据说,她是前朝工部尚书的独生爱女,出身显赫,在宫中却不甚受宠,一生无儿无女,只是因为因缘际会,舍身救过先帝一命,才被封为贵妃,先帝驾崩后,刘太后待她一直礼敬有加,但与刘太后共同抚育皇帝的杨太妃却屡屡的找碴欺压于她。
听到了这传言,周离有些难以置信,金太妃当年可是贵妃,而杨太妃原先却只是个普通妃子,她怎么会欺压位份比她高的贵太妃呢!如果说她是仗着与太后共同抚养过皇帝的话,那皇帝不也是自幼就跟随金太妃学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