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久都没见我了。”
背后传来的体温暖热,阿宁被绑在椅子上,朋友的双臂撑在两侧扶手,几乎将她搂入怀中。
“我很想你。”
听起来有八分真心。
朋友家的装修风格偏向简约,缺少装饰的房间空荡荡的,说得难听点就是死气沉沉,置于黑暗时,这种诡异感更甚。
身体里似乎隐约还有电流通过的滋啦感,阿宁强忍不适,哑着嗓子开口,“发什么疯?”
朋友倒也没有恼怒,他指尖一动,撩开阿宁的碎发,打趣道:“在这样的情景下,你不打算虚与委蛇吗?”
是的,激怒他不是个好选择。
但阿宁不是一个喜欢审时度势的人,她也不喜欢向一个瞧不起的人低头。
“那你要杀了我吗?”
沙哑的嗓音没有情绪起伏,阿宁貌似云淡风轻地颔首,“请。”
餐桌上的烛光摇曳,猩红的绒布垂落在地面,冰凉的餐点再精美都很难让人产生食欲,中央放置的奶油蛋糕倒是勉强让人打起精神。
……又是蛋糕,真恶心。
阿宁皱了皱眉,移开视线。
“我知道你不怕死,”朋友将双掌轻轻放在阿宁的肩上,“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远比死亡可怕,不是吗?”
“嗯?”阿宁抬眼,勉强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比如这一个月以来……你听到的心声?”
“哦。”
“你好像不是很惊讶?”朋友微微一笑,“不过也是,这不难猜。”他刮下一点奶油,玩笑般蹭在阿宁的唇上,“那么,你有什么感想呢?”
“怪可笑的。”阿宁随意仰起下巴,嗤笑一声,“你们一个两个玩得真脏。”
“何辞那小疯子想把我弄瞎了关起来,何庭那浓眉大眼的,装得还挺正常,结果暗地里都找好了医院想给我动手术,还觉得我失忆了就能收心,跟他继续做好朋友……”这段时间以来的糟心事难得有个宣泄口,阿宁难以控制自己的烦躁,“那个小情人更贱,想给我玩下药,要不是那天我找借口离开了,现在都被他带走了。”
她知道那个小情人入戏太深,他本身能力也有,难免不会亲自动手,于是她想都没想就订了其他城市的车票。
虽然回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撞上了何辞,被迫跟他们两兄弟纠缠也不是好事就对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朋友喉间流出愉悦的笑音,“瞧,你现在多安全啊?”
事实上,就算听不到他们的心声也不会影响阿宁的判断,她早就习惯了火焰在指间翻滚的惊心动魄,又怎么不会留下后手?
只是自大如她,低估了疯子的过激性。
“是吗?”阿宁叹息,“那我还真是可怜我自己。”
“真可怜啊。”
她哀怨地蹙起眉梢,嗓音放得极轻,好似是这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一般。
朋友戏谑地笑了,“这话说得可真是偏颇,你要是可怜,那我那个苦情的弟弟岂不是更可怜?”
“弟弟?”阿宁挑眉,“哪个?”
“不过我想你肯定早就忘了他,真可悲,他跟条狗一样的在你身边那么久,结果主人忘得一干二净。”
“哦?”阿宁莞尔一笑,浑身肌肉似乎松弛下来,没有否认他的猜想,“你知道的,下棋的时候只需知道棋子的用处就行了。”
她眼睫低下,稍稍遮掩住眼底流动的冰河,“太多的记忆不适合我这种新手。”
“我不喜欢下棋,也不适合下棋。”
朋友肯定了这个说法,“你这个人过于自大了,不适合当操盘手。”
不然怎么会轻易被算计?
阿宁不置可否。
问题解决了,她自然是最温和害的浅水动物,能够悬浮在玻璃水箱里,也能随时咬上饵料。
风浪,太过寂寞了。
“周予……”音节在舌尖过了一遍,含着蛊人的暧昧,阿宁仰起头,唇瓣轻启,似乎要说些什么。
“什么?”周予配合地弯腰,低下头,呼吸与她交缠。
锐利的长针直抵喉间,再多用几分力,就会扎进皮层。
左手轻柔地扣着周予的后颈,食指在骨节上滑动,像是起舞的前奏。
如此强烈的杀意之下,周予面上没有半分危机感,他心疼地说:“那么用力,手腕很痛吧?”
普通的尼龙扎绳有一定韧性,慢慢拉确实很牢固,但瞬间爆发的承受力远没有想象的那般强韧。
她可以慢慢磨破,或者是试着解开,却总是伤害最大的途径,最好两败俱伤。
“欺骗感情会让你更快乐吗?”周予似乎有些受伤,“如同玩弄我对你的爱?”
“为什么你们总喜欢拿情感来作为说辞呢?”阿宁叹息,语气浮夸,“难道欺骗他人感情,违背道德,是一件事吗?”
她只是利用了一点人心的漏洞,谈不上玩弄吧?
“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前行,为什么我就一定要遵守规则呢?”
“获得爱太容易了,很多人都说爱我,”距离极近,阿宁的睫毛轻轻刮过周予的面颊,唇角微仰,“你的爱难道就有多么珍贵吗?”
爱不能阻挡阿宁的步伐,她依旧会为了利益抛弃这些隐形砝码。
“乖,解开我的脚铐,”微凉的嘴唇敷衍地碰了一下周予的面颊,阿宁低哄,“把我送回家,我们还可以退回到之前的模式。”
心声是个不的作弊利器,尤其对于现在这个状况。
“可我不想,”周予凝视她良久,“我什么都不做,你就永远都不会爱我。”
“这些事你不是听得一清二楚吗?”
——那些下流的性幻想。
周予毫不遮掩地将心底的肮脏抽扯出。
“我不想永远做个追随者,我想……”
“拥抱你,亲吻你,进入你,占据你……”
“把我的所有都交给你,用你的……”他的掌心覆上阿宁的胸口,“这里来抵押。”
“可以和他们的话,为什么不能和我呢?”周予不顾近乎扎进皮层的针尖,抓住了阿宁的左手,反手牢牢扣紧她的手指,她挣扎了几下,没挣开,这样别扭的动作竟有着怪异的美。
“我比他们还要听你的话,我崇拜你,仰视你……为什么不能分半点注意力给我呢?”
阿宁神情一变,她本来就没打算依靠这根藏在手腕上的针,这只是个普通的威胁,要是周予真的发疯,她也会很难办。
“我爱你……”非是嘴皮子上下一碰的情话,敷衍过去也伤大雅,阿宁轻轻呼吸,“周予。”
“我信你,阿宁,”周予不舍地吻了吻她的鼻尖,“但我要自己取。”
阿宁讥讽道:“剖出我的心吗?”
“不止。”
“哇哦,那你真变态。”
“远不如你。”
电击器噼里啪啦的在阿宁的腰间响了一声,胸骨骤然扩张,她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气,针落在地上,周予面不改色地听着她猛然尖锐的叫声,带着钻心的痛苦般。
论是谁,过高的音调仍旧是刺耳的。
周予端端觉得好笑,他想,就算是阿宁这种漠视一切又冷血的人,在痛苦的时候,惨叫与其他人也别二致。
“嘘……”
掌心掩住了阿宁的嘴,堵住了她的尖叫,周予看着她的眼泪一点点打湿自己的手心,缠绕身体的绳索死死勒住她,似乎要将她分割。
周予很早就想这样对待她了,那些痛苦在时间催化下都变成了阴暗的性欲,比起让她感到欢愉,他更想进行一场记忆深刻的虐待,以让她不再用那双充满轻蔑的眼神看向他。
“以及,我的弟弟……哦,”周予直起腰,耸肩,看着仰面大口呼吸的阿宁,微微一笑,咬字婉转轻柔,“还有你那个小男友,他们都很想你。”
死去的人难以提及想念,但活着的人可以。
这句话传递出来的意思透着诡异,阿宁想起了什么,脸色霎白,松软的四肢还没恢复全力就挣扎着要逃离,极端的悚然下,她反而失去了冷静的本能,心脏跳得飞快。
“你……!”
她几乎说不出话,舌尖惊恐地抵在上牙膛,牙齿发颤。
本着处理干净的原则,她的手段可不太体面,平心而论,如果是她自己被那样对待,她必定会让罪魁祸首活得极其痛苦。
“一会见。”
周予吹灭桌上的蜡烛,走出房间。
门轻轻锁上,像是给宝箱上锁,或是让囚笼封闭。
“好久不见。”
冰凉坚硬的手臂从黑暗中伸出,自后背向前桎梏住人体柔软的腰肢,力度似乎不大,但形成了一个法逃开的牢笼,阿宁汗毛直立,脸色煞白,连忙使劲试图挣脱这份来自鬼魅的拥抱。
而处可逃。
“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