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入夜,打湿了鞋尖儿。
城南小巷的生意火爆,临近新年,又逢大雨,巷里其他的店子都关了门,仅剩顾大胖子这一家面摊还点着红灯。
既是面摊,自然卖面。
摊主姓顾名念今,远阳人,七年前带着妻子和两个小孩逃难到朝歌城来,那年头,天刚开始变,先是边关一千两百里告急,其后九族争锋,隐忍数百年的渡鸦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若不是苏陵君九洲城上一剑封神,这大唐的天下,您别说,还真就指不定跟长海一样流到头落了地。
十余桌客人坐在棚下,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这些个熟客熟人大多都是当年拖家带口从北地一同逃难,跑到朝歌城里来,都见过那天朝歌城外老阎王爷收人,后来住在一起成了街坊四邻,过命的交情,隔三差五的就要到老顾这摊子上来吹吹牛叙叙旧,顺便嘛,吃碗面。
这可不是在说他老顾手艺不好,别的不说,老顾这面摊开了七年,这些人吃了七年,期间有人做了大生意,有人得有大机缘,尝过了各地的山珍海味,城中心那摘星楼少说也溜达了不下十次,可最后呢?还不是乖乖回来流着憨口水吼道:老顾上碗面!
……
“疯了!全他娘的疯了!”
李弥一边摇头,一边嗦了口面。身旁的王翰听到摘星楼那边传来的巨大欢呼声,知道明天的祭典肯定好玩了,也跟着怪叫起来,被火头正旺李弥一脚踢到小腿,顿时呜咽一声,说了句算你狠便抱着腿哭去了。
在场年轻的就这两个,一男一女,瞧着好生般配!皆穿着蓝色的制服,胸口绣着那句霸气外露的‘帝都天府,剑指中原’,代表了他们俩都是帝院的学生。
此时王翰抱着小腿痛苦道:“李子……我怎么看,这过年都是个好事儿,你瞅大家伙儿,哪个不开开心心的?为什么偏偏就你……”
“嗯?!”后面的话还没来的及说出口,便被女子一个眼神给吓的胎死腹中,王翰只好赶忙改口笑道:“面凉了……赶紧吃…吃…”
“小王你的面好咧!”顾老板大吼一声,手腕一转,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从锅里起出来,撒上葱花打好配料端到了桌上。
“香!别说,老顾你这面真是能救人!”王翰比了个大拇指,三根指头娴熟的甩起筷子,开始品尝他的晚餐。
老顾摸了摸后脑勺,笑道:“你这小子别抬举老顾,几斤几两我自个儿心里有杆秤,倒是你俩,天天来我这摊子又是帮忙又是打杂的,来,趁着过年,给你们一人包了个大红包,拿好咯!”
这哪好意思收啊!
王翰一边拒绝,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口面,那吃相要多陋有多陋,嘟囔道:“咕本咕吃面就不给钱咕,应该的咕。”
李弥白了他一眼,王翰立马收声专心吃面,只见李弥擦了擦嘴,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老顾,说道:“这是给雨儿的新年礼物。”
老顾这头红包还没送出去呢,这就让人家给贴回来了?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收着!”李弥冷哼一声,吓得王翰跟老顾两人一哆嗦,不容置疑道:“打杂帮忙的事儿就算在面钱里了,这钱你留着给雨儿抓药,要再推脱,以后我就不准王大头过来了,还有,明天新年,你要忙生意,雨儿我跟王大头接走,带她去庙会逛逛。”
一众熟客瞅见这头,见怪不怪的笑了起来,这老顾苦命死了媳妇,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三人凑一堆儿,可不就一家子人嘛!
就是那婆娘凶了点,做媳妇和儿媳妇都有得熬,活生生个母……
“老板!再上碗酒!”
忽然有人吼道,众人望去,原来是个乞丐。
这人来了有两天了,每天啥事儿也不做,白天弄个破碗往前面巷口一坐就是一天,也不知道这大的雨,有没有路过的行人好心赏给他几个碎铜板。总之到了晚上,他就来老顾这面摊上,一个人霸占着一整张桌子,也幸好那张桌子靠在外边,下雨还得被淋湿大半个桌面,没人跟他抢,乞丐也不气,自顾自的扫扫水,趴在上面,要上一碗最便宜的汤面吃过,然后就默默喝酒。
“好咧!马上就来!”老顾对李弥和王翰笑了笑,便又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