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因为某件事情而感到极度惊讶的时候,对他而言,周围的时间流速仿佛也会跟着放缓。
此时此刻,南宫雅便体会到了类似的感觉。
望着荆何惜手中变为正常大小的折扇,南宫雅实在很难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很快直接询问道:“按照公子的意念,不是应该把它变成一把刀吗?”
荆何惜道:“我刚才的确有这么想过。”
南宫雅立刻追问道:“可为何它仍是一把扇子?”
荆何惜道:“或许是因为它也有自己的想法。”
南宫雅愣了愣,接着神色更加惊讶:“它能有什么想法?”
荆何惜道:“你或许听说过一句话,万物皆有灵。”
南宫雅道:“我的确听说过。”
荆何惜道:“那你更应该知道,一个可以随着使用之人意念变化,而改变大小形态的东西更应该被归类于具有灵性的宝物,而不是再普通不过的俗物。”
南宫雅道:“它原本就不是什么俗物,算的上是一件宝物,但说它的体内产生了多么强大的灵性,我也是很难相信的。毕竟强大的灵性往往是可以演化为具体的灵智乃至灵体,不会有那么多的局限性,跟它此刻的状态完全不同。”
荆何惜仔细看了看手中的折扇,认真道:“不知道是不是我跟它接触的时间还比较短,我并不觉得它的身上有多少局限性。并且如果它真的那么不堪,把它当做一个礼物送给我,不也影响你我之间的关系吗?”
南宫雅连忙进一步解释道:“荆公子,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它是个不堪的东西,只是觉得在它的力量彻底解封之前,它应该失去很多属于自我的东西,或者把那些东西继续存放于封印当中,而不是干扰身为使用之人,也就是你的意志,来维持自己最初的形态,这样一来,无疑显得有些本末倒置了。倘若被我家先生知道,他也会变得不高兴的!”
荆何惜道:“可我记得卓兄恰好是个很喜欢玩扇子的人,上次他与我分别的时候,手中拿着的东西恰好也是一把折扇。虽然那把折扇只是从市面上随处买来的,并没有什么流传于世的大价值,也没有什么令人感慨万千的惊艳字画,可那把折扇出现在他的手中,晃动的每一刻,都在彰显他的棋风与韵律,可以说渐渐与他的人融为了一体……而今我的手中有一把价值只高不低的折扇,难道还要在这方面做的不如他吗?”
听得此话,南宫雅更加懵了,讷讷道:“所以公子说了这么多,是想用这种方式跟我家先生较劲?”
荆何惜道:“这当然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有一点是我对自然之物并没有那么排斥,也不想贸然改变人与物的天性。虽然它看上去仅仅是一把扇子,维持最初的形态似乎也没有多么大的意义,变为更锋利的刀,反而容易吓唬住旁人,可我身为一个刀客,要做的原本就不只是吓唬旁人这么简单。”
南宫雅道:“这也有几分道理。然而刀客的手中不握着刀,改为握着一把扇子,多少有些违和。”
荆何惜道:“你如果从一开始就这么觉得,那大可以直接送给我一把刀,不需要这么大费周折,不是吗?”
南宫雅迟疑了片刻,解释道:“并非我没有这么想过,但我这储物戒指里储存的东西,除了种类繁多之外,似乎再没有其他的优点了。凡刀凡剑,或者质量不上不下的灵器,我当然可以拿出来,但它们都不太适合公子你。”
荆何惜点了点头,脸上罕见露出一丝笑容,又道:“既然你已经提到那些东西都不太适合我,那就证明在你的心里,还是这把扇子与我更为契合。所以它出现在我的手中,没有立即变为一把刀,而是维持了最初的形态,你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南宫雅陡然深呼吸了几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接着用携带了几分无奈的语气说道:“公子所言,我无法反驳,看来我刚才的决定,是正确中夹杂着错误,是功是过,难以评定。”
荆何惜道:“我可以帮你评定。”
南宫雅道:“用什么方法?”
荆何惜道:“不需要什么方法,只需要一种直觉就够了。”
南宫雅道:“直觉?什么样的直觉?”
荆何惜道:“要回答这个问题并不难,但我更想用行动来代替言语,不如你我之间做一个游戏?”
“游戏?”
南宫雅脸上的笑容突然增添了几分,仿佛是觉得从荆何惜这样的人口中听出“游戏”这样的字眼,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偏偏奇怪中又透露着几分有趣。
所以尽管她的内心还是有些惊疑不定,对于荆何惜的提议,她并没有拒绝,只是点头应允。
将她的微妙反应看在眼里,荆何惜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快速进入主题:“这把扇子原本是雅姑娘你的收藏之物,但似乎你对它的了解不够多,我想改变这一现状,让你多了解它一些。这样一来,等我以后取回双刀,把它交还给你的时候,你也不用只是把它当成收藏品这么简单了,也可以试着找寻一下它的其余价值,进而用心体会。如果方法与机缘得当,这应该会对你的修行产生帮助。”
对此南宫雅显得将信将疑,忽而问道:“那么公子打算采用什么方法呢?”
荆何惜道:“我先跟你讲一个故事,然后再对你挥舞一扇。”
南宫雅道:“仅是如此?”
荆何惜道:“你觉得这很简单?”
南宫雅道:“至少没有那么复杂。”
荆何惜道:“可若是我打算给你讲的是个复杂的故事呢?”
南宫雅笑道:“我相信你是个拥有复杂心事的人,却不相信你愿意把自己的复杂心事变成故事,来讲给我这个与你认识不到三天的人听。”
这笑声之中,明显带着几分笃定。
荆何惜也没有急于改变这种笃定,正如同那句话,他对于自然之物并没有那么多的抗拒,所以他只是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构想好的故事换了一个,继而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觉得另外一个故事更适合讲给现在的你听。”
南宫雅好奇道:“你的脑海里真的装了那么多故事吗?”
荆何惜道:“何必有此一问?”
南宫雅道:“若非如此,公子怎能做到这么迅速的切换?堪称行云流水一般。”
荆何惜道:“不是我的脑海里装满了很多故事,而是我小时候听过了很多故事。”
南宫雅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荆何惜道:“区别之处就在于一个侧重点是头脑,另一个侧重点却是耳朵。”
南宫雅道:“当文字变为声音,进入了耳朵,下一个存放地点难道不是头脑吗?”
荆何惜道:“这种情况是要分人的。”
南宫雅道:“我不太明白。”
荆何惜道:“具体一点就是,如果当初对我讲那些故事的人只是我生命中一个简单的过客,那么时过境迁,我可能会忘记他,也可能会忘记那些故事。但如果他不只是我生命中一个简单的过客,而是一道极度复杂的指路明灯,就算辗转了沧海桑田,更换了天地纪元,我也不会忘记他,更不会忘记那些故事!”
“我……好像明白了……”
荆何惜的话音并非层层递进,但南宫雅却仿佛用自己的方式领会到了类似的东西,所以此刻她脸上的表情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欣慰。
这同样属于复杂的东西之一。
荆何惜突然于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边坐下,随后用目光示意南宫雅也走过来。
内心悸动尚未平息,好奇心思又早已被勾起的南宫雅自然不会拒绝,快速来到荆何惜身边之后,她也是没有多想,直接坐在了与他仅有咫尺之遥的地面上,随后笑道:“在讲故事之前,要先找一个合适的环境,公子果然是一个讲究的人。”
荆何惜道:“希望酒王阁的人也很讲究,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
南宫雅道:“这个应该能够如你的愿。”
虽然南宫雅用了一个“应该”,但荆何惜还是隐约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肯定的意味,不禁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南宫雅道:“并没有什么发现,只是基于对沈醉这个人的分析。”
荆何惜道:“上一次你的分析,可是让我们去了那间酒馆,意外喝下了倒春寒的。”
南宫雅挠了挠头,面具之下的俏脸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接着道:“这次不一样,并且还有句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又结合了这位沈阁主最近的低调,我愈发肯定之前先生在端阳城暗中设立的据点传回来的消息是正确的,而不是旁人故意散发的假消息,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捕风捉影。”
闻言,荆何惜的声音顿时变得充满惊讶:“你说卓兄在端阳城暗中设立了据点?”
南宫雅同样惊讶道:“难道先生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公子你?”
荆何惜道:“他的确没有说。而我的心里也只是有类似的推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遽然间,南宫雅像是被吓了一跳,吞吞吐吐道:“那……那……我算是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先生的秘密?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要是被他知道了……”